同婚下一步

時至今日，應該沒有人還會天真的相信，蔡總統和民進黨會力挺「民法」了吧！

10月29日，同志大遊行登場時，蔡英文總統在臉書貼上了彩虹的照片，重申自己支持婚姻平權。蔡英文在文中表示，雖然自己的身份變了，但相信的價值沒有改變。蔡英文提到，她會尊重立法院的決議，但也強調所有的愛都是平等的，所有的平等也都可以用愛來說服「我以前是怎樣，現在就是怎樣」。最後還在文末寫到「今天台灣有彩虹。 Keep on Believing .」

到了12月10日，25萬同志上街頭，蔡英文透過總統府發言人提出了三點呼籲，希望支持與反對雙方，應該保持理性對話的空間，停止謾罵、醜化；要行政、立法部門及黨，傾聽另一種聲音，促成社會成熟對話；國會立法過程中，要有多元的聲音，讓各種不同立場都被完整討論，不只最終要達成一個理想的結果，過程更應該是一次民主典範。

相隔不過一個多月，小英不談價值和個人理念，反過頭來要民進黨傾聽另一種聲音；要民進黨有絕對人數優勢的立法院，完整討論、重視過程。兩相比較之下，蔡英文的態度，應該已經相當明顯了。

根據媒體的報導，蔡英文一開始顯然是樂見修民法的。但不久就發現，自己的確誤判了社會的氛圍與反對的力量，態度才又轉趨保守。雖然民進黨內、社運界乃至媒體，仍有不少人士試圖說服蔡英文，能夠下定決心力挺修民法；但要蔡英文再轉一次髮夾彎，恐怕沒有這麼容易。

這樣想法的人似乎認為，只要蔡英文一聲令下，整個民進黨就一定會跟著走。相較於要取得社會的共識，與不同意見者溝通、妥協，直接說服、甚至壓迫蔡英文，顯然是省事又省力的方法。但反過來講，如果這件事真有這麼簡單，蔡英文就直接做了，何必要轉這個髮夾彎，被黨內、同志痛罵呢？

總統府發言人雖然說，國會立法過程中，要讓各種不同立場都被完整討論。但日前民進黨總召柯建銘在接受電台訪問卻明確表示，同婚的「民法派」三個版本，會在本月26日出委員會；至於三讀，最快也要明年、下會期。

從今天到26日，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同志婚姻法制化的各個版本，有可能被「完整討論」嗎？那為何要急著送出委員會？柯建銘不可能公然挑戰蔡英文的權威，但為何講法會和總統府不同調呢？

草案出了委員會，就是進入朝野協商。但翻開從520到現在的紀錄，立法院的朝野協商，從來沒有針對重要的議案，達成過任何共識；就連這個會期能否如期通過中央政府總預算案，也都非常令人懷疑。

講白一點，從520到現在，立法院所有能夠過的案子，如果不是毫無爭議，就是靠民進黨硬幹。如果民進黨沒有硬幹的決心，案子只要送進朝野協商，就是死路一條。除非現在沒辦法下定決心的民進黨，明年某一個時間突然決定「硬起來」，才有可能解決。

民進黨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決定要把「民法派」的三個版本送出委員會，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擱置爭議、清理戰場。送出委員會的版本，是挺同婚團體堅持的「民法版」，既可以避免歧視、妥協等等的指責，也讓挺同立委對相關團體有了交代。而把草案送出委員會之後，就讓爭執的雙方失去舞台跟著力點，只要不排上議程，登報、遊行、廣告，全部都會成為「過去式」；直接翻過「同婚爭議」這一頁，「馬照跑、舞照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要在朝野協商冷凍多久，就可以冷凍多久。

同婚合法化問題爭論至今，挺同婚者的字典裡，從來沒有妥協、讓步，「不是同志，就是敵人」，把所有主張立專法者都打為歧視者。但情勢急轉直下到今天，挺同婚團體真的應該要思考，要不要改變策略，坐下來和不同意見者對話、妥協、讓步。

如果真按照民進黨的算盤，讓「民法派」版本稀里糊塗的送出了委員會，送進朝野協商那個「黑洞」，結果自然是贏了面子、輸了裡子，同志只能拿到一個永遠也不可能三讀的初審版本，過去這段時間的所有努力也付諸流水。

同志人權進步是一個不可逆的漸進過程，只是每一次的進步，步伐不一定都能讓人滿意。從務實的角度來看，放下面子，退而求其次，在委員會裡好好審、慢慢磨，找到一個雙方都不滿意但能接受的交集，讓這段時間的社會力能夠轉化、落實為對同志人權的保障，才是比較理性的作法。

只是在激烈對立的氛圍下，支持同運者幾乎不可能跟民進黨一樣過得了「髮夾彎」。社會付出了激烈對立的成本，換來的卻是繼續原地踏步，甚至還更加分歧，其實是非常可惜的。錯過這一次，下一個浪頭，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再來。

【作者 單厚之／媒體工作者，長期主跑國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