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能總是照單全收

最近我的一個研究所同學來臺灣出差，我上次遇到他是三年前在上海，他是大陸人，我們在美國波士頓念MBA的時候成了同班同學，他念研究所以前曾經在IBM和McKinsey工作，畢業後他全家回到上海，現在他在上海的資訊業服務。他這次來臺北是為了拜訪一些供應商和合作夥伴。


我們好幾年沒見，所以一見面，我們就馬上聊了一下彼此的家庭和工作狀況。聊完工作以後，我們的話題變得比較輕鬆。我跟他說，我注意到他很久沒在臉書上貼文，也好像很久沒上臉書了。我們的同學來自世界各地，很多人可能都換了工作、聯絡地址或電郵也變了，只有臉書一直是我們彼此聯繫的主要管道。

他嘆了口氣說：

“是啊，很奇怪。我當年回中國的時候很不習慣，因為臉書、推特這些社群網站都被封鎖了，所以我馬上去買了虛擬私有網路服務，這樣我才能翻牆，連上我在美國習慣瀏覽的那些外國網站。”

但是你知道怪的是什麼嗎？虛擬私有網路服務不便宜，但是它貴還不穩定，用起來很不方便，傳輸速度時快時慢，還會拖累電腦變慢，妨礙我手邊其他的正事。因為它給我添麻煩，所以沒多久，我從每個小時都掛在上面，到後來每天只連上去一、兩次，掃一下臉書，看看有沒有人留言，不然就是每天開始工作前或是工作結束以後，再去看一下《紐約時報》、CNN或其他一些美國媒體。

半年以後，我習慣了中國在政府嚴格控管新聞或社交網站下的生活，慢慢地我越來越懶得連上虛擬私有網路，也懶得去看臉書或其他新聞網站。再沒多久，我想都不去想那些網站了，即使我知道中國的新聞或社群網站都被政府所控制，他們想透過那些網站給我們洗腦，但我就是懶了，也是太忙了，最乾脆就是照單全收了。

直到我出了中國，像這次出差，我突然可以上臉書、看臺灣、香港或美國的新聞網站了，我才再次感受到鬆綁的感覺。

人性有時候很有趣。我知道我們的思想被政府控制不是件好事，別人告訴我們該想什麼、該相信什麼也不是件好事，尤其我們在美國和其他自由的地方生活過，我們應該知道，也應該更珍惜新聞和言論自由，同時知道這些對一個社會有多麼重要。很多來自其他國家的同學常問我，為什麼中國人不抗議？中國人口那麼多，我們為什麼要讓政府控制一切？我們為什麼不試著改變現狀，為改變而奮鬥，而是寧願像動物一樣軟弱地聽從所有的安排？

每次有人在中國以外的地方跟我說這些話，我心裡有數，知道他們想說什麼，所以會覺得有些尷尬。

沒錯，我們應該更積極的抗爭。在人類文明史上，人們必定要抗爭才能享有社會進步、平等和尊嚴。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每當我離開中國的時候，總有人提醒我這件事，事情本質又總是讓我尷尬又震撼。

如果我們不提防的話，我們終究會被洗腦，會慢慢地接受現狀，因為不想惹麻煩，不想特立獨行，不管我們受了多高的教育，見了多少世面、有多麼現代化，我們還是會言聽計從，只相信主事者過濾過的東西，只顧著賺錢，照顧自己的家人，其他的就交給政府，因為這樣的生活才簡單、才沒有風險。

我們放棄堅持的速度快得驚人，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生活裡毫無差錯。

如果我們照單全收，又怎麼能期待有實質的改變、創新和進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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