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者改造的時代來了

唐湘龍

（毒豬肉裡的「昱伸」不用辦嗎？）

因為瘦牛、病雞、毒豬的關係，義美集團再度上了檯面。我也和高志明做了一點點連繫。

高志明是義美總經理。我說他是綠的，他應該不會否認。因為他本來就是。但是，竟然會被貼上「幫馬英九政府圍豬救牛」的標籤，他很無奈。這件事，無關藍綠。這是起碼的社會關懷。高志明用自己的實驗室做了檢驗，報告送往政府機關。本來是希望外界正視除了牛雞以外，更嚴重的畜產品安全問題，但結果全往政治陰謀的牛角裡鑽。是高志明的問題？還是高志明以外的問題？

塑化劑的禍首「昱伸」是綠的。查出H5N2高病原的李惠仁，是綠的。主動從豬肉產品抽檢出高毒性沙丁胺醇、克崙特羅的高志明，是綠的。這麼國計民生的事兒，怎麼能夠用藍綠去問是非？高志明的態度，兩個重點。一、他沒有政治動機。二、台灣的食品安全問題遠比想像中嚴重。結果，他的「一」被扭曲。他的「二」被忽略。如果政治上的扭曲、構陷，能換來問題的突顯、重視，勉強也值得。但不是。所以，高志明遺憾。我也遺憾。

我遺憾的是，明明本土畜產、水產、農產毒化問題仍然嚴重，但扯不到政治，就得不到重視。一切的檢討，似乎都只為政治服務。而高志明的遺憾應該還包括：他這輩子大概沒想過被綠的質疑是藍軍的打手。「國政顧問團」的高志明、「廣告主協會」的高志明、「義美食品」的高志明，竟然會為這種事情感嘆，公共議題的討論真是淺薄、庸俗。

回顧一下「昱伸」。這件事，發生在去年五月。一開始，深綠媒體火力全開，砲轟政府無能，讓民眾陷入風暴，吃什麼都「中塑」。但事情查到「昱伸」，案情急轉直下，雞嘴變鴨嘴。五月底，政府訂出廠商的「D-day」，被笑死了。幸災樂禍的味道真濃。不過，之後呢？雖然不敢說市場上已無刻意添加的塑化劑，但風暴就是平息。為什麼？不是因為政府設了「D-day」，也不是在野黨轉性收手，是因為抓到昱伸，抓到了頭。這個源頭，被求刑30年。去年底，一審判決出爈，老闆賴俊傑18年，老婆16年。罰金2400萬。但是，受害企業光統一就求償1.45億。消基會的團體訴訟求償70多億。很好。我一直覺得塑化劑事件是政、商、媒、法處理食品安全事件的模範案例。源頭被抓，被罰，被捏死，市場快速恢復平靜。

但是，我不懂的是：查毒豬事件時，為什麼沒有往上查，查出進口，或走私，或製造沙丁胺醇、克崙特羅，還把這些高毒性非法添加物放進飼料裡的「昱伸」？為什麼塑化劑事件裡有「昱伸」這個罪魁禍首？為什麼比萊克多巴胺毒幾十、幾百、幾千倍的沙丁胺醇、克崙特羅裡沒有？反而是點出「國王的新衣」的義美，成了攻擊的焦點。莫名其妙。

豬是台灣最重要的畜產。豬肉驗出高毒性非法添加物是偶發事件？當然不是。但為什麼不會根絕？為什麼每一次出事，都只查到養豬場、豬農。豬農的飼料哪裡來的？飼料場沒幾家，比養豬場好查多了。這些不該在飼料裡的添加物是誰加的？是飼料場，還是飼料場也著了更上游的道兒，根本也是被矇在鼓裡的受害者？整起事件，如果查到毒豬裡頭的「昱伸」，是不是就有機會設定一個「D-day」，一勞永逸。讓台灣的豬肉不必再承受不確定的添加物風暴，造成產業的非經濟波動。也讓台灣在面對美牛，甚至未來一定會來的美豬叩關時，更理直氣壯。

美牛的萊克多巴胺至少是明的。台灣的農漁畜產卻一直在暗處。不點不亮。台灣如果能成為食物的淨土，成為華人世界最可靠、最高級的農漁畜產品生產基地，那真是太棒了。但如果台灣仍然只是用高標準在衡量別人，用低標準衡量自己，這麼民粹，這在面對廣闊的農產品貿易市場時，怎麼有說服力？

消費者竟然成了花錢的弱勢者。這真是太怪異了。面對無良心的生產者和無品管的生產體系時，要消費者自己學會如何在複雜的商品市場裡濾毒自保，卻連把高毒性添加物擺進食物裡的「毒手」都不肯找。是誰在明知故縱？是中央的農政、衛生機關？還是為了選票、派系、鈔票，根本不敢動的地方政府？是誰？

要保護產業。這我懂。但保護到連「對消費者下毒手」的養豬、飼料業者都不敢查清楚？這些東西，不要說比萊克多巴胺毒太多，臨床上甚至比塑化劑還毒。如果昱伸求刑30年，一審判刑18年，還罰金，還有業者、消基會的集體民事賠償在後頭侍候，這些把沙丁胺醇、克崙特羅等等毒物放進飼料的，都沒事？不用查，不用告，不用關，不用賠，那判昱伸這麼重，道理在哪？昱伸是不是也該放？

不要裝笨。問題出在飼料。如果連這種「下毒手」的業者都揪不出來，消費者的恐懼會結束嗎？政府到底在保護誰呀？千萬別只在自己的內心OS：「豬農、飼料業者都是綠的！」千萬別只是暗暗唸兩句：「因為這些農畜水產品大多在綠營執政縣市！」是這個原因嗎？這是高志明被公幹的原因嗎？不會吧。

改造生產者。改造生產體系。保護「消費者」，需要一個有力的「消災者」。不要再跟消費者說教，好像每天都要花錢買教訓。把農產品生產體系裡的毒手找出來，把高毒性非法添加物裡的「昱伸」找出來。這個消災者一定是政府。必須是政府。中央不敢，中央負責。地方不敢，更要負責。所有消費者在等一個有力的、負責的消災者。難不成，要再等一個李惠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