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許光漢、林柏宏的演技

【文/雀雀】許光漢、 林柏宏所主演的《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票房破億了。在破億前夕，導演程偉豪被問道：至今觀眾看完電影所給出的反饋聲浪當中，最讓他開心的是哪件事？導演回答說：「是幾乎都會被大家反覆提到的『所有演員演技在線』這件事。我一直覺得演員是把觀眾帶進故事的靈魂關鍵，所以當演員被高度認可的時候，就表示大家可以很輕鬆很舒服的進入這個故事。」本文就與讀者一起回味，循序拆解《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主演帶觀眾入戲的演技密碼。

許光漢大玩臭直男刻板印象疊疊樂

《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講的是一個鋼鐵直男警察撿到紅包、被迫與同志冥婚的故事。許光漢飾演的「吳明翰」一出場就以「緝毒」為名，在健身房罵三字經操訐譙（tshoh-kàn-kiāu）、口出歧視同志言語、口吻冒犯並對鎖定對象施以過度制伏行舉，各種母湯簡直是開場就狂玩臭直男刻板印象疊疊樂還不怕崩。

在界門綱目科屬種的分類世界裡，刻板印象總能快速教我們粗糙地對位，像是一片拼圖的形狀顏色提供出一點線索、引你能把它移到更接近名之為歸屬的地方。在戲劇的世界裡，如此建立與認識一個角色也是最快。許光漢以曬黑、重訓調整體型加上改變髮型來形塑吳明翰之外，在態度與講話「氣口」上也台客化，儘管後者也是金盞花在《當男人戀愛時》打造邱澤所飾主角時就施展過的魔法，但仍可看見兩男神刻畫角色上有展現出巨大的差異（大概只有劇組企圖磨掉明星演員帥度工程上最有明顯的共通點）。

許光漢講髒話夠道地、語助詞化降低國罵粗俗力

儘管許光漢在片中罵出各種台式髒話、語調也自然道地，然而《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在處理國罵的部分卻無突兀的奇觀感。細聽吳明翰明明粗口連連星星堆滿天，但多數時候觀眾並不會特別感受到這出口成髒的男人帶來特別粗俗的氣息，這便是許光漢精雕角色語氣的細琢之處 —— 是髒話語助詞化，許光漢把髒話語助詞化了 ——

盡量將各種髒話語助詞化，既是台客直男的聊天日常、也是許光漢將吳明翰人設內化過後的證明。除了在吳明翰第一次見鬼時祭出的最長一句髒話有著刻意為之（一如台人睡覺夢到鬼或被鬼壓床時要破口大罵出髒話用以驅鬼）的艱難與放聲狂叫之外，吳明翰片中罵過的髒話（註一）幾乎都被嵌融在情節的起伏線當中，若不刻意細聽，常會就此錯過。

林柏宏演死Gay不油且可愛度爆表

據聞其實拍攝時吳明翰還有講過更多、更over的國罵，感覺上是導演若釋出可能會直接毀掉許光漢的那種？只能說整部電影在編導、拍攝演出和剪輯等各階段都非常作品導向地找到了絕佳平衡的位置歸屬了。這也不得不稱讚林柏宏的飾演的角色「毛邦羽」與吳明翰的互動之和諧程度令人驚喜：

林柏宏在《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飾演「死掉的 Gay」這號人物，一樣保有著一般大眾對於同志的個性樣貌的刻板想像，但加上文青、孝順、可愛、咬文嚼字甚至有點得理不饒人，偶爾還要高八度尖叫等個性特質建構了毛邦羽一角，萌樣與MUJI風使得觀眾接受度高之外，他與許光漢同框演出畫面賞心悅目，有著過往港片巔峰時期多位男神演員合演電影、帶給觀眾的心滿意足感不言而喻。有毛邦羽的存在，他和吳明翰之間產生了明顯對照、卻無對比刻痕的歡鬧共處，在衝突情節中於是保有著微妙協調感，產生了喜劇裡歡喜冤家對戲讓人永遠看不膩的魔力，二刷三刷時依然可以覺得有趣。

林柏宏的眼神有戲

毛邦羽學歷為台大城鄉所，興趣是愛護動物環保淨灘和遊行，實屬高級知青類型，死了也還是以優雅充滿自信之姿示人。如他在夜店所說，同志更靠眼神，毛邦羽不只教會吳明翰用眼神電人，也身體力行地落實在自己與人的應對交流行舉上，死後依然（其實也只能面對到看得到他的老公吳明翰）。除了一開始裸身與吳明翰「一起洗澡」坦然相對時的泰然自若，在後來一貫的嬉笑怒罵中，觀眾也能明確地看見毛邦羽在神采上的靈活流轉，包括在接受吳明翰上香時的慵懶睥睨、吳明翰第一次講出「不敢相信」時毛毛望向他的欣慰、在夜店被吳明翰電到後的感性神情，以及投胎前真正遺願被圓滿而向吳明翰笑看點頭消逝等戲中，透過毛邦羽看吳明翰的眼神，能明確一層層、一階階地看見主角之間「家人情感」被堆疊建立的證據證明，這種細膩的臉部細微變化是吳明翰這種臭直男不會也不能有的，特別需要仰賴林柏宏來完成。

而林柏宏也非常爭氣，在 2007年以第二屆《超級星光大道》出道後，在《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的扮相面容上還能端出 16 年不變、一樣陽光的燦笑來面對觀眾與世界，且精神上並多了包容世界的陰柔別緻靈魂質地來宣示他的深化與成長，由此不負當初《帶我去遠方》與《六弄咖啡館》時影壇對他所曾寄予的厚望，也自證在台灣演藝圈是可以一步一腳印、累積出「全民看他長大」之榮光。

許光漢轉換情緒戲與苦力戲

許光漢的百搭戲路或許還有待未來作繼續驗證，但在《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他連在冥婚時與阿嬤王滿嬌的對戲也值得細品：其實那只是一場阿嬤看著孫子的相簿、自說自話的引介戲，但原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絕望地參與冥婚的「新郎二號吳明翰」聽著阿嬤聊孫子時，許光漢受到阿嬤愛孫暖流照拂、被觸動瞬間望向阿嬤的反應表現得可真好 —— 那時的吳明翰雖仍無法接受與同志冥婚，卻已在情感認同上理解了這對祖孫之情，戲劇任務上既建立出毛毛的人設也完成了阿嬤的角色溫度（順便秀一波林柏宏童年照），看似各自演各自的，卻也交織鋪陳出人物關係的底氣，端出全片第一場動人高光時刻，可說是三方得分。

這種吳明翰轉換情狀的出采時刻，還包括他被毛毛附身裸體跳鋼管後的回魂戲：前一秒還是嫵媚照人大方全裸哼歌玩鋼管、倒掛劈開大腿的毛毛，後一秒回到吳明翰、眼看到全身赤裸的自己後放聲淒厲吼叫（一樣夾帶著髒話）落荒而逃的樣子，同一裸體但判若兩人的演出也是精彩。除了鋼管戲更不用說在《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的槍戰與最後肉博戰等苦力演出都零失分且具架勢與力道速度感，在動能上給出台灣電影在描繪警察角色與國際接軌的可能性開端，著實令人欣喜。

林柏宏番外亦有看頭

林柏宏所飾演的「毛邦羽」毛毛雖然是在電影演了半小時之後才登場，但有殷振豪導演、蔡依林助攻的MV〈親愛的對象〉加戲，造就番外催淚得獎場力道強。且之後和許光漢所飾演的吳明翰戲份幾乎綁定，故事線也有阿嬤和毛爸、小毛甚至家豪的豐富延伸，說《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是一部雙男主角電影絕不為過。

林柏宏與許光漢的空氣對戲

在《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片中，但凡林柏宏再三八機車一點、或者許光漢更直男癌一點，都極有可能讓電影落入不討喜的、引發觀眾厭男或討厭同志的反感感受大爆炸。神奇的是這部電影成功地在鋼索上跳舞了。既充分地彰顯了兩位男演員的觀眾緣也測探到日後台灣影劇形塑類似典型角色時可以暢舞的安全界線範圍，功德無量。

林柏宏自從得到金馬獎之後，不論在選戲或演戲上都可以看到他的拼命，在多部戲裡處處洋溢著肉眼可見的認真用功角色表演餘痕。而這次在喜劇《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中林柏宏似乎找到一份全新的自在與舒張彈性，要比當初 2016 年陳建斌謂他在《六弄咖啡館》的「具備演員難得的特性包括鬆弛、幽默、爆發力」更加進階，有種繃過頭後終於放手放飛、盡情享受表演的況味。

誰知道在這七年裡，林柏宏中間是經過了多少的努力？

許光漢的空氣對戲其幕後工程究竟有多繁瑣浩大也讓人難以想像，與「鬼家人」對戲的橋段實則場場也都是獨角戲，人在自言自語的狀態本就與有人對話時大異其境，在物理性上要做到對著空氣與對著真人演戲皆給予同樣的情感輸出，讓觀眾感受到同頻率的連戲感甚至忘了有鬼沒鬼的存在，使觀眾跟著吳明翰共乘在同一條時間敘事軌道上、觀影無礙，想必這次許光漢也是鴨子划水，冷暖自知吧。

至於吳明翰暗戀林子晴（王淨飾）暗戀得這麼孬又這麼落漆的台灣真實直男情路處境則又是另一個故事，感覺可以拍成前傳或續集，應該會有不少觀眾願意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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