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話同寫會－飛越銀河的年

中國時報【蔡澤民】 長久以來，每到春節，我們夫妻總是帶著小女兒，回到老家，去年，亦復如此，只是有一點不一樣，父母都不在了，我與哥哥，第一次過沒有父母，而小女兒則第一次過沒有祖父母的年，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當天，就在我載著全家抵達時，哥哥出來迎接，兩人相視沒多說什麼，心裡各自明白。 小女兒叫了好大一聲的：「阿伯。」化解了哥哥臉上的僵，換上春節該有的笑，他摸摸小女兒的頭，說：「我的小公主，阿伯帶你去看花。」小女兒跟哥哥手拉著手，蹦蹦跳跳而去，老房子四周，一方方的田，開滿油麻菜花，看到滿地黃花，她追逐白蝶兒去，完全沒有一滴點愁。 晚上，吃完豐盛的年夜飯，小女兒竟然興致未減，還想看花，我帶著她前去，心裡倒是在想，從小就愛看花，長大肯定多愁善感，夜幕低垂，待會看不到花，又要胡鬧一通，果不其然，整個田野，已慢慢掩入暗夜，原本，四處舞動的小白蝶，全不見了，我抱著她，跌坐田邊，帶點悵然，不知要如何向我的小公主交代，沒意然，小女兒舉起手，指向天空，說：「爸爸，好多星星！好多星星！」可不是嗎？整個天空，繁星點點，多到裝不下了，我仰躺下來欣賞，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唉呀！多少年了，我怎會忘了，這片星星，多少苦讀的夜裡、多少晚回的路上、多少偷偷談著戀愛的甜蜜，一直伴著我的老朋友們，多麼對不起呀！伸手摸摸小女兒靠在我肚皮上的頭，她也正臉張著大眼，望向星海，眼力所及，閃閃爍爍，天真的臉龐上，掛著專注與驚奇，我沒有膽量閉起眼睛，深怕歉意會帶著我的身子，沒入到那片虛無中，出乎意料，小女兒竟然沉默的像隻啞掉的蟬，神情默默，沉浸其中，良久，她才翻個身問我：「爸爸，哪一顆是阿公啊？哪一顆是阿嬤呢？」 聞言，我突然間不知如何回答，只感到全身微微的顫動，不由自主，只好安慰她說：「爸爸，也在找啊，妳先找到要告訴爸爸喔。」 小女兒輕輕地說：「我們要找兩顆連在一起的才是，阿公一定會牽著阿嬤，不會讓阿嬤自己一個人的。」我點頭稱是，依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心裡想，我以為妳全忘了，原來妳都記得疼妳的阿公、阿嬤，妳這小鬼，心思細膩得可以，難怪愛花。 那夜，我與六歲的小女兒，過了一個飛越銀河的年，當我抱著她，回到房子，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她睡得這麼香、這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