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當美國拒絕領導世界，也不再夠格領導世界

美國新任總統川普20日就職，全世界聽其言、觀其行，強烈的不確定性陰霾籠罩。然而已經可以確定的是，未來4年的美國將從全球重大議題的場域撤退或轉向，拒絕再扮演領頭羊的角色；二戰之後美國推動自由民主體制（至少在理念上）、國際自由貿易的使命，暫時告一段落。過去仰賴美國領導與捍衛的國家，未來4年必須自求多福。

川普本人的就職演說清楚已揭示這樣的轉變。在這場歷來調性最陰暗的美國總統就職演說中，川普念茲在茲「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聲稱美國長期當冤大頭，被其他國家佔盡便宜，國計民生嚴重受損，慘況有如「殺戮」（carnage）。因此從他就職這一天開始，「每一項關於貿易、賦稅、移民、外國事務的決策，都必須造福美國的勞工、美國的家庭。」

這場演說勾勒出的美國現況，顯然是針對川普的核心支持者──美國製造業白人藍領勞工，或者「被遺忘的男男女女」（forgotten men and women），他們受到全球化、自由貿易協定與工業自動化嚴重衝擊，對「菁英」、「體制」怨念最深，深到將翻身希望寄託在一個億萬富豪身上。

川普說到做到，23日簽署行政命令兌現競選承諾，退出前任歐巴馬政府一手主導的《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這個「自由貿易協定的典範」已名存實亡，其他11個亞太地區簽署國群龍無首，中國倡議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看來很有取而代之的希望，而且中國儼然已成為對抗保護主義狂潮的中流砥柱。

接下來，有23年歷史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也可能步上TPP後塵，美國的南方鄰國墨西哥將面臨嚴峻經濟危機。川普上任前已透過對本國、外國大企業的威脅（關稅）利誘（減稅），幫美國勞工討回被其他國家「偷走」的工作。

川普完全不瞭解戰後美國主導打造的國際經貿體系，以及美國從其中獲取的巨大且長遠的利益，他開出的是一張一張能夠快速兌現的支票。川普深信在他領導之下，美國對其他國家可以各個擊破，讓它們都臣服在「美國（利益）優先」的大旗之下。換言之，「美國優先」的另一面就是「以鄰為壑」。

同樣的邏輯，川普對大西洋彼岸的極右派民粹、民族主義政黨崛起、歐盟面臨裂解危機，抱持樂觀其成的態度。他不相信追求共存共榮的國際體制，對他而言，不同國家就像不同企業，彼此間只有爾虞我詐的競爭與合作關係。與「美國」這家企業沒有直接利害關係的事務，根本不值得投注資源。

在國際安全體系上也是如此，對於北約（NATO）以及美國與日本、南韓的防衛合作，還有美國在伊拉克的戰事，川普最在乎的是其他國家「搭便車」、「佔美國便宜」，並誓言要改變現況。至於變與不變對美國長期戰略利益的影響，急功近利的川普自然無暇考量。

川普雖然主張擴大軍備，但就職演說中提到的敵對勢力只有「激進伊斯蘭恐怖主義」（radical Islamic terrorism），而且他在這方面向來主張要與俄羅斯密切合作，從而讓莫斯科在中東、近東、中亞甚至東歐的地緣政治，扮演更重要的領導角色。

自由貿易之外，川普新政府也在其他全球重大議題上轉向。他就職的同時，白宮網站全面更新，關於氣候變遷的網頁從此消失，歐巴馬時代制定的溫室氣體排放減量計畫束諸高閣，剛誕生不久的《巴黎協定》（Paris Agreement）如果想避免夭折命運，要指望誰來填補美國留下的真空？恐怕又非中國莫屬。

不難想見，中國與俄羅斯將是美國退卻之後最大的受益者，不僅區域霸權的地位將更加鞏固，對全球重大議題的發言分量也將大增。但中俄兩國對於民主體制、基本人權、言論自由……等普世價值都興趣缺缺，在這個極為重要的領域，美國的捍衛者角色後繼無人，這是「川普時代」最大的隱憂。

美國自身也不能倖免。從競選到當選，川普的獨斷獨行的色彩越來越鮮明，對於最能夠鉗制他的新聞媒體深惡痛絕，一有機會就火力全開，最近乾脆直接宣戰。川普與他的親信都練就指鹿為馬面不改色的本事，還發明「另類事實」（alternative fact）來做為「謊言」的代名詞。

換言之，川普的美國不但拒絕領導世界，在許多方面也不再夠格領導世界。美國國務院每年發布的《各國人權報告》都會檢視各國的新聞自由，今年這部分恐怕會特別難以下筆。

相關報導
● 美國新總統川普號稱「支持胎兒生命權」 重啟極度嚴格的墮胎禁令
● 國會大選將至》荷蘭總理向民粹靠攏 要求「不適應荷蘭價值的人盡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