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競技成賭場

將參戰者分成恐怖份子與反恐戰士兩大對攻陣營的電子競技遊戲《絕對武力： 全球攻勢》（Counter-Strike:Global Offensive，簡稱CS）在職業玩家圈子中備受青睞。在一場歷時四天並已於4月3日結束的《絕對武力》電子競技聯賽中，一萬張國家冰球聯盟（NHL）哥倫布藍衣隊（Blue Jackets）主場—俄亥俄州哥倫布市國家體育館的現場門票銷售一空，網上觀眾更高達7100萬人次。5月份，美國電視頻道TBS和代理公司WME/IMG將舉辦自己的《絕對武力》賽事，以網上串流形式播放，同時在周五晚間進行電視轉播。

開發《絕對武力》的Valve公司將這款遊戲的成功歸功於「皮膚」（skin），即虛擬武器的外觀裝飾， 玩家在由Valve主導的類似抽獎的過程中獲得皮膚，可以在遊戲中交易或在現實世界裡用現金買賣。Valve在2013年、也就是《絕對武力》發佈後的第二年為其添加了皮膚功能，此後這款遊戲的受歡迎程度直線飆升。（發佈以來，公司賣出了2100萬套遊戲，收入5.67 億美元。）

Zynga和Riot等遊戲開發商也銷售用於網絡遊戲的虛擬貨物。不過，當上述這些公司都為虛擬貨物套現設置了障礙，Valve反其道而行，特地開發軟件協助其他獨立網站促成皮膚的交易和銷售。每當有人買賣《絕對武力》的皮膚，Valve都能抽成15%。正是在Valve的支持下，皮膚在日漸火熱的博彩市場中儼然成為了一種特殊通貨。現在有許多獨立網站都允許人們用皮膚來押注，以《絕對武力》職業比賽或賭場式遊戲及抽獎的結果來下注賭博。

博彩行業監管機構SportIM 的電子競技誠信負責人莫瑞（Moritz Maurer）表示：「《絕對武力》和遊戲再也沒有什麼關係了，一切的一切只關乎押注和贏錢。」

研究機構Eilers&Krejcik Gaming估算，去年超過300萬人在電子競技結果上以「皮膚」押注，其價值高達23億美元。未經監管、押注在體育比賽上的賭博在各國基本都屬於非法活動，一些律師認為，用「皮膚」來賭博顯然符合這個定義。Valve公司未回覆本文的回應要求。

無論何時，《絕對武力》遊戲的參戰人數都有大約38萬人。16歲的荷蘭少年斯萬（Sven）是一個典型玩家。他和他的朋友玩遊戲，並在網上觀看職業玩家比賽。斯萬說有個朋友告訴他有人用皮膚賭博賺了上萬美元，於是他自己也開始這麼幹，他對《絕對武力》的興趣隨之轉變。他說：「自從我用皮膚賭博以來，我玩得就少了，因為我想盯著比賽結果。你會真的非常嗨，希望自己押注的隊伍取勝。他們每殺死一個敵人、每贏得一輪比賽，你都會變得更加亢奮。」

斯萬用皮膚賭博的地方是在一家名為CSGO Lounge的獨立網站；網絡分析公司SimilarWeb 將其列為全球前700最受歡迎的網站之一（3月份，該網站的訪問人數達到了3800萬，是著名博彩網站Bovada.lv的五倍）。像絕大多數皮膚網站一樣，CSGO Lounge也幾乎沒有提供網站所有者、用戶保護措施以及遵守賭博法規等相關的資訊。斯萬說自己可以不受干擾地參賭。他說：「我百分百地信任這個網站，因為圈子裡都用它，它甚至得到了Valve的承認和幫助。」

總部設在華盛頓州貝爾維尤市的Valve在電遊行業裡深受推崇。這家公司製作了包括《遺跡保衛戰》（DotA）在內的多款熱門遊戲，並營運著一個名為Steam 的網絡遊戲平台，其對於PC遊戲的意義堪比蘋果App Store 之於智能手機應用。作為一家未上市企業，Valve並未公佈其銷售額，但市場調查公司PrivCo 估算其2013年收入和盈利分別為16億美元和3.25 億美元。

在Valve的2014年開發者大會上，該公司員工大衛斯（Kyle Davis）表示，Valve認定讓玩家深度參與的最佳策略，就是送他們各種不同價值的虛擬物品，並鼓勵他們交換。大衛斯說：「這不是意料之外的發展，是公司刻意規劃的。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網誌（blog）和玩家郵件都提到：『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玩了《遺跡保衛戰》一兩個禮拜之後，我賣掉自己獲得的裝備，就掙了100美元』。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成功。」大衛斯拒絕就本文回應。

在賭博網站上，用戶以「彈點」（Bulletpoint） 或「嗜殺為樂」（Ravenouskilljoy）等網名，用皮膚作為賭注來賭博職業比賽的結果。SportIM表示，在CSGO Lounge上，一場比賽通常吸引價值約13.4萬美元的皮膚賭資；3月份， 圍繞Luminosity 和Fnatic隊比賽結果的賭注約為120萬美元。此外，還有其他方式可以用皮膚參賭與《絕對武力》無關的賽事。有一家網站每分鐘都在進行多個抽獎類比賽，玩家押注的皮膚價值越高，獲勝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還有一個網站在搞類似輪盤賭的活動，只不過贏家捲走的不是鈔票而是皮膚。

雖然這些網站都是獨立營運的，但它們都使用Valve的軟件。CSGO Lounge 的社區管理員兼發言人廷普森（Courtney Timpson） 表示，Valve 員工會為CSGO Lounge提供技術支持。Valve的logo一直顯示在這家賭博網站的頁面上，而且在一篇論壇發言中，版主向那些覺得自己遭到欺詐的用戶、特別是「年輕觀眾」說：「如果有事情不對勁，別在這個論壇裡發文，直接聯繫Valve 或Steam。」

皮膚賭博現象跟著電子競技的流行步伐增長。上千萬人、特別是男孩和25歲以下男子用業餘時間觀看其他頭戴裝備的年輕玩家用滑鼠鍵盤在網絡戰場上瘋狂打殺。傳統體育運動的愛好者應該能夠認出這種基本架構。其中涉及到了團隊、聯賽、贊助、媒體協議以及越來越多的真金白銀。

Turner電視網及其合作夥伴希望通過轉播電子競技比賽來吸引那些通常不怎麼收看有線電視的觀眾。他們已經圍繞《絕對武力》構建了自己的策略。（Turner並未回覆記者的詢問。）

皮膚賭博可能會敗壞職業電遊競技的誠信。去年1月份技術網站Daily Dot發佈消息稱，一支名為iBUYPOWER的《絕對武力》戰隊故意輸掉了一場本來明顯佔上風的比賽。參賽者通過CSGOLounge收取了皮膚以中飽私囊。廷普森表示，Valve聯繫了CSGO Lounge，要他們揪出這幾個人。最後，Valve禁止這七位玩家參與自己贊助的比賽、禁止職業選手及員工參與賽事賭博、結交豪賭客或洩漏內部資訊。Valve並未針對賭博網站採取任何公開行動。

在美國，46個州都視賽事賭博為非法活動。迄今為止，Valve 和皮膚網站都沒有受到任何法律調查。CSGO Lounge告知玩家需遵守當地賭博相關法律，但是沒有採取任何措施確保他們會這麼做。而且該網站的第一大訪客來源地是俄羅斯，隨後就是美國。電子競技博彩網站Unikrn的總法律顧問布魯姆（Bryce Blum）表示，「監管部門無疑會追查他們，營運這種網站的人早晚會吃苦頭。」這家總部設在西雅圖的網站持有從業執照，經營著與傳統體育博彩相似的業務，而且禁止美國人參賭。

在幾宗涉及電子競技虛擬物品的法庭審判中，法官認為這些物品的押注不應被視為賭博。去年10月份，美國地區法院法官布蘭達（James Bredar）駁回了針對手機賭博公司Machine Zone的訴訟，他在判決書中寫道:「即便在網絡世界裡，在虛擬和真實之間也是有著巨大區別的。加州和馬里蘭州的法律並不適用於遊戲錢幣。」但是有別於那些成功地在法庭中脫身的賭博公司，Valve的軟件在遊戲物品和線下現金之間建立了實打實的聯繫。

紐約律師莫里斯（Ryan Morrison）專門從事電子競技相關訴訟。他說，在過去四個月中，有二三十人向他諮詢起訴Valve 的事宜，此前他們都在皮膚賭博中輸了錢。其中很多都是未成年人，最多輸了幾千美元。這些人無一願意接受我們的採訪。莫里斯說：「Valve的表現就像一個只有10個人的小公司，他們放任這種情況一再發生，實在讓我感到震驚。」—Joshua Brustein、EbenNovy-Williams；譯 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