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環境評論：環境運動的座標軸:鮑蘭格先生的分類法

■倪世傑 隨著溫室氣體增量、核能安全問題以及全球土地與水資源的破壞，環境運動、生態政治的討論範圍幾乎遍布每一個學科：工學院討論要如何設計節約能源的科技，如何開發與應用可再生能源，商學院忙著討論綠色經濟的龐大商機，社科院則是從國際能源政治談到個人價值的後物質主義。 萬變不離其宗，處在大氣層下的地球生態體系出現變化，行為主體或多或少具有相當的能力描述現狀的變化以及（不）提出各種對策，而處在環境／生態運動最前線的運動者／倡議者，又有何具體的主張與面貌？彼此之間又存在哪些差異的部分？對未來的環運又有何影響？ 來自比利時可持續發展研究中心（Centre d'Etudes du Développement durable）鮑蘭格（Paul-Marie Boulanger）於《綠色歐洲》（Green Europe Journal）第三卷中的〈超越舊分歧—新綠色運動論辯〉（Beyond old cleavages, new green debates）一文中，（註）對當前國際上各種環運／生態運動進行理念型分類，此一分析框架，相當有助於吾人思考環境/生態運動的發展前景並定位當下的行動。 行文開始，鮑蘭格簡潔地告訴讀者，環保運動一開始就出現了「路線分歧」。在19晚期，美國的兩位環保人士平裘特（Gifford Pinchot）與穆爾（John Muir）對環境所持不同的觀點不僅使兩人交惡，也為代表了環運的分歧，平裘特代表的是保育觀點（conservationist），穆爾代表的是保護觀點（preservationism），雖說兩者在英文字面及中文譯文上都看不出差異，但意涵卻是大不相同。平裘特的保育觀點從人的需求出發，進行森林保育的目的在於讓未來世代能夠擁有同樣可茲使用的自然資源；穆爾則認為自然的存在自有其內在意義，該意義獨立於人類的存在與各種目的。「人類中心」vs.「自然中心」的環保觀歧異一直持續到今天。 鮑蘭格採用柯孟納爾、艾爾李希與賀德蘭（Barry Commoner, Paul Ehrlich and William Holdren）3位生態學者於1970年代發展的環境影響IPAT方程式，（表一）該方程式充分地告訴人們人類活動影響環境受人口增長、經濟增長以及科技進步等三重因素的綜合影響。 鮑蘭格簡化了IPAT方程式。他將環境影響（I）與科技（T）結合為「資源」組，將人口（P）與生活富裕程度（A）結合為「需求」組。從「資源」與「需求」是否需要管理的角度，產生了一個2×2的表格。（表二） 普羅米修斯論（Prometheism）以新自由主義為代表。新自由主義的基本觀點是自由放任，政府對市場活動的管制越少越好。該觀點的預設是地球資源無窮盡，因此環境問題不會對經濟發展產生限制，國家對環境問題管得越少越好，市場秩序自然會對自然資源進行調節，也因此，人類毋須為了環境而減少生產與消費活動，一切如常。其後，普羅米修斯論也發現了某些自然資源確實出現短缺的狀況，但他們堅持認為透過市場中的價格機制能夠對需求進行自然調節，進而朝向一個新的環境／生態均衡。 生態現代化論者（Ecological Modernisation）並不相信單憑資本主義就能夠解決當前的生態與環境危機，如果缺乏更進一步的來自國家管控，環境與生態危機將會更形惡化。因此，政府必須投資、鼓勵生產方法的現代化工程，像是增進能源使用效率、開發綠色能源科技等等都是政府必須推動的政策。簡單地說，生態現代化論者相信透過技術革新，在不改變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的前提下，綠色資本主義能夠帶來可持續性的經濟成長。 綠色基進論（Green radicalism）主則是對透過市場與國家角色解決地球環境／生態危機抱持懷疑的態度，真正的解決之道在於重塑文化、價值與信仰體系，強調相對於資本主義的「去商品化」、相較於都市化、全球化的「地區化」以及相較於消費主義的「夠用就好」會是綠色基進派解決當前危機的核心觀念，物質主義在這裡是被大力批判的。 可持續發展論則是主張政府必須同時對資源與人類需求進行管理。管理表示縮短資源供給與需求之間的落差，像是設法降低消費量，對商品與人員流動的方式進行某種管制已以對減少碳足跡。 ▲第18屆聯合國氣候變遷綱要公約締約國大會在杜哈舉行，雪佛蘭展出生態友善的混合動力車款Blazer，圖攝於11月28日。（圖文／路透） 鮑蘭格的分類學中，不需要對「需求面」進行管理的兩造：生態現代化論者與普羅米修斯論仍是屬於市場至上派，當中的差別僅在國家介入；環境基進論與可持續發展論的形象最為接近我們所熟知的環保／生態運動者的樣貌，當中的差別在於環境基進論較為重視地區性的、價值與信仰體系的改造，而可持續發展論則是主張透過直接管制的手段降低環境的負擔。 全國產業會議已於本週召開，環評制度被企業認為延誤產業投資時機，本次會議官方、各環保團體與企業主的立場相當有可能是「可持續發展」與「普羅米修斯」的對決，只要後者多攻佔一寸領土，台灣恐怕要將多好幾條霄裡溪！ （政治大學政治學系博士候選人） 註：本文可於網路直接下載。下載網址：http://www.greeneuropeanjournal.eu/wp-content/uploads/2012/09/GEF-Journal-03-2.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