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前線:國際原子能總署的擁核本質

原作■奧村岳志 編譯■貴史 前言:隨著核電議題在台灣升溫,不同面向、不同層次的問題陸續被提出,而核電相關國際組織等專有名詞,也跟著出現在媒體和輿論裡,如今年3月,提出對福島輻污健康風險報告的世界衛生組織(WHO)(註1),或政府談論核安問題時提到的世界核電廠協會(WANO)、美國核能管制委員會(NRC)等,正當民眾需要評估這些國際組織的專業意見時,卻少有文章分析其來歷;因此筆者編譯一篇論及國際原子能總署(IAEA)的文章,作為相關認識材料。 本文為日本公民記者奧村岳志「考察IAEA與福島」(原標題)系列文章之三,原文主要在談福島縣政府與國際原子能總署之間的種種互動,與其中核災相關議題的剖析,在第三部分也是如此;儘管福島縣部分也具有相當價值,不過為聚焦方便,姑且刪之,容後再譯,擷取以IAEA為主體之相關敘述。 國際原子能總署IAEA(International Atomic Energy Agency),是1957年設立的國際機關。儘管不屬於聯合國,卻有密切的關係。2011年,IAEA加盟國達151個國家。IAEA的目標是:「促進核能和平利用,防止核能轉做軍事用途。」而根據其憲章,它的任務可三分為推廣核電、促進放射線利用、阻止核(武)擴散;然而,它其實是以美國為中心的核能大國,為獨占核子武器,維持奠基在核能之上的支配世界狀態,不容其他國家挑戰所用組織。 對核安警覺程度低 IAEA任務的重心在於「核監察」。即便從現況看都看得出來,總數2千3百名職員內,有660人屬於監察分部,核能安全部門約160人,而後者是車諾比核災後才設立的。雖然今日伊朗與北韓被視為核武問題國家,但其實IAEA著力最深的國家之一是日本──被列為監察目標的設施有250處,有20到25位常駐監察官,特別是含鈽的青森縣六所再處理工廠,平常駐有數名監查官。總預算有25%都投入在對日本的核監察工作。 ▲國際原子能總署派人巡視福島第一核電廠,圖攝於2011年5月27日。(圖文/路透) 這是因為日本自1954年通過核能預算以來,外務省(註2)所採取的政策,「雖不直接擁有核武,但保有製造核武的潛力」。由此可見,IAEA對於核能的和平利用與軍事利用,是無法分割的。 承上,如同IAEA憲章第2條所寫的:「本機關必將促進與擴大,核能對於全世界的和平、保健與繁榮之貢獻。」它是個推廣核能的機關。而且,儘管它數度使用「核能安全」這樣的字眼,但實際上,對安全相關規定的警覺程度很低。 舉例而言,車諾比核災剛發生時,國際原子能總署總幹事漢斯.布利克斯(Hans Blix)便說:「考慮到核能源的重要性的話,即便一年發生一次像車諾比規模的意外也是可以接受的。」(the atomic industry can take catastrophes like Chernobyl every year)前文也批判過,IAEA相關人士,基本上抱持著「即便原發事故反覆發生,也要推動核電」的立場,只是沒想到,從該機關的公開發言裡,也能明白地確認這點。 而且,以IAEA為首的國際機關,進入車諾比核災的污染區域、看到現場時,不斷重覆地說:「放射線沒有影響」、「無法證明放射線和疾病有關」,像這樣的事情,在Michel Fernex(瑞士巴賽爾大學醫學教授、15年WHO專門委員資歷)著作的《沒有終點的慘劇──由車諾比得到的教訓》一書裡多處可見(註3),本書作者也是呼籲WHO應獨立於IAEA運動的發起人。 事實上,IAEA還支配著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在核能產業剛開始的時候,WHO旗下的研究員還會抱著謹慎的心態,於1956年提出正式文告表示:「未來幾個世代的健康,將因為核能產業與放射線源的增加而受到威脅。」這對於擁核勢力而言,是不得了的傷害。 接著1957年IAEA成立之後,在1959年,這兩個機關締結協定:「沒有IAEA同意的狀況下,WHO不得研究調查。」有了這個協定,關於核能的健康危害調查等相關問題,都在IAEA的掌握之中,而WHO則一邊高舉憲章說「保護、增進全人類的健康」,一邊和IAEA合為一體,一起否定/隱匿關於核能的健康危害。更重要的是,在「沒有終點的慘劇」書中,揭發了許多兩者用來否定/隱匿的手法,以下有些例子可以做簡單的說明。 數據從根源定義動手腳 1995年,在日內瓦舉行的WHO會議,有一份關於車諾比核災的健康影響報告,其中有來自各國的醫生與專家參與,會場在討論正熱的時候,擁核派所動員的一方,對於提到低劑量被曝健康影響的人,要求大會必須將他們全體排除於議程之外,此後WHO的國際會議,以排除這方面異議人士為原則來進行。 且關於核能的健康危害,會透過對定義的限縮,來操作統計數字。例如「源自於放射線且致死的癌症」,意指致死的癌症才算,不致於死的癌症或良性腫瘤便不計入,因為不是來自於放射線的癌症不算,所以,會因為放射線而變得更嚴重的癌症也不計入(不是起源但於癌症發展過程中有害)。 又如「重度遺傳性疾病」,意指非重度即不被計入,要很罕見的疾病才被計入,例如常見的氣喘不會計入,死胎也不會被計入;「致畸形性」(Teratogenicity),除了重度的精神遲滯(Mental retardation)之外不被承認,這是指打招呼也沒有回應能力的人,還有不能自理進食的人,除此之外的一切障礙也都不被承認,而且,還要媽媽在懷孕8週到15週這段時間有被曝的狀況才算。 在指標的選擇上,也有不適當的地方。如1996年官方文書寫有「看不出來死亡率有明顯的增加」的字句,限於被曝10年後的癌症死亡率,而非發病率,然而現代醫療有時會治癒癌症,或者延長壽命,其他傷害(過)健康的狀況便被排除在條件之外;關於疾病的選擇,在核災國成為問題的糖尿病不去研究,轉而研究肝硬化;關於研究期間,設定在惡性腫瘤潛伏期前便結束。 以不存在相關統計為由排除因果關係,1995年IAEA總會報告說:「不存在罹病統計,沒有(因為核輻射的)畸形。」這跟德國沙利竇邁廠商律師當年辯護的說法一樣,缺乏罹病統計,自然無法證明發育不全跟放射塵之間的因果關係,可是,白俄羅斯在核災的4年前,是做過罹病統計的,事實上,白俄羅斯先天性畸形的發生率,與孕婦居住地區的銫137濃度成正比。 長年控訴IAEA的Michel Fernex,在日本311核災後接受法國媒體訪問時,對於IAEA與WHO此後的福島行程提出警告:「IAEA和WHO對病患數目的說法,是40人也好50人也好,5千人也好,又或者50萬人也好,不管多少人,都是隨IAEA的意思提出的。」 (小標為本報所加,編譯貴史為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理事) ●註1:世界衛生組織表示,在福島縣污染最嚴重的地區,事故後第一年的輻射劑量,估計為12到25毫西弗,在該區被曝的女嬰,一生中罹患甲狀腺癌的風險比基線水平高70%。儘管如此,報告仍指出,由於甲狀腺癌的基線水平僅為0.75%,因此輻射增加的終身風險,將把此一水平提高到1.25%;至於罹患乳腺癌的風險會增加6%、罹患實體腫瘤的風險會增加4%;而被曝的男嬰一生中罹患白血病的風險會增加7%(報告第8頁),報告有些前提很少被媒體提及,例如數據只來自2011年9月前(報告第9頁),若未來相關認識增加,可能會改變看法等。 值得參考的是,在2012年年底,單單核災後兩年不到的時間(而非終生),當時福島縣政府對約4萬名未成年兒童所做的抽樣健康調查,至今已有3人確定罹癌(另有7名可能患者需進一步檢查確認),而在調查主事者山下俊一,前往美國輻射防護與度量委員會發表的簡報圖表中,更把這10名孩童都列為罹癌案例,核災前他曾在演講中表示,兒童罹患甲狀腺癌的機率,一般要100萬人才有一名。 ●註2:外務省HP「我が国の外交政策大綱」1969年作成/2010年公開。 ●註3:『終わりのない惨劇 チェルノブイリの教訓から』ミッシェル・フェルネックス他 竹内雅文訳 緑風出版。 本文原文見:http://fukushima20110311.blog.fc2.com/blog-entry-7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