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聲音:百萬小學堂與兒童圖像

■張義東 落幕。戛然而止。 製作單位不知是哀矜過度還是倉皇失措,硬生生欠了觀眾一個ending,若是另外再濃縮精華連播三週,興許會集結一整代觀眾依依懷舊,最高點的煙火,必是如今後無來者唯一全勝的陳柏霖,答出「歐陽修」的那一刻。 讀書有三上,馬上、枕上,廁上。歐陽修說的。認真讀書、博聞強記,當然沒什麼不對,那尤其是許多人自我成長的根基,問題是,讀書所為何來,又何以致之。 以百萬小學堂而言,所有節目元素,同電影蒙太奇,於組合中生產意義,一種特定的與成人相對的兒童圖像,清楚明白地符應了當下社會。百萬小學堂傳遞的,其實是對於記誦的升學主義的一種弔詭的歌頌。 成人挫敗的是,不管她/他今日有何成就,為了打歌打片行銷而來,必須面對,她/他遠遠不及局中的超級兒童。弔詭的是,我們既肯定了,這些知識的碎片終將被遺忘且大多無用於成人世界時,偏偏又肯定了兒童的超人能力,以及如此的強記,值得稱許,值得代代的兒童繼續奉行。 我並不認為以上弔詭歌頌與兒童圖像是製作單位有意為之。但許多觀念做法,習之而以為常,成就霸權或布赫迪厄所說doxa,圖像遂與之符應,相生不息。 在此,兒童做為異類的超人,接受成人的依賴與膜拜。在他方,兒童卻又常被視為寵物,接受成人的溺愛與裝扮。經常非在(成)人之上,則在其之下,總之,非人。 且仿休謨《人性論》提問:成人的自己和小孩的自己是同一人嗎?電影《攻殼2》裡的哈洛威算是以問代答,先以明確自我意識與行動做為人的判準,再由此質問成為人之前混沌中的小孩與人偶何異?相較於真人哈洛威《賽伯格宣言》挑戰界線,這種質問實在太過本質靜態。 人之為人,在過程之中形塑,不在判準之外消失。身為兒童,是人生的一個階段,應受平等對待,與成人相為伴。 今日台灣,兒童、青少年被期待讀書三上、手不釋卷,說好快樂學習,其實朝八晚九,反覆狂填必考可能考與可能有加分效果的大量資訊。切片加工碎裂龐然的資訊,其實不是知識。沒關係,重點不是知識,是某種入場券。 身為曾經的兒童,成人應該仔細看看,兒童圖像與社會實踐應否依此延續,再好好想想,一生開始的階段,好奇與可能的階段,應當如何開展。 (屏東教育大學社會發展學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