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年冬 南歐青年深陷垃圾工作

【編譯謝雯伃綜合外電報導】席薇亞（Sylvia）雖然知道經濟前景困難，但不知道會像現在這麼嚴重。根據《路透》報導，這名擁有公關碩士學位的24歲女孩已超過兩年以全職實習生的身份工作，她開始覺得這是永遠不會停止，無法升為正職的一份工作。 她與坐在身旁的正職公關做著同樣的工作，但她每個月薪資只有3百歐元；她賺的錢不夠她搬出父母的房子自立，光是買公車月票和午餐就快將她的薪資消耗殆盡。 除了感覺到跨國雇主正在嘲弄限制雇用約聘員工的制度外，她無法對勞工局有任何抱怨，因為她認為自己至少還有一份工作。「小時候，我父母一直鼓勵我拿大學學位，然後找一份好工作。我很幸運，至少找到一份工作。我的畢業班有30名同學，我是就職情況最好的一個。」 年輕勞動力遭企業濫用 西班牙青年失業率超過40%，而總體失業率也是歐盟最高的20%；初出社會的社會新鮮人願意接受任何工作條件，只要有工作就好。 ▲西班牙馬德里民眾排隊進入政府營運的求職中心，圖攝於2009年9月2日。（圖文／路透） 同樣的情況也在鄰國葡萄牙和義大利發生，有越來越多人身陷所謂的「垃圾工作」：過去約聘工作在觀光業、農業和建築業頗常見，現在已成為企業常態。在經濟發展遲滯和歐元區債務危機的情況下，企業欲避免無限聘用正職員工，以避免高額資遣費。 西班牙有1/4勞動人口是派遣臨時人員，葡萄牙則有23%；歐盟內勞動人口的派遣人員比例則平均為14%。在西班牙、葡萄牙和義大利的就業市場中，出現了一個嚴密的雙重系統。中年勞動人口擁有公司福利的穩定工作。他們的薪資較高、受法律保障。於此同時，年輕員工卻困在臨時派遣合約的迴旋門間，公司可任意濫用他們的勞動力。 研究顯示，這種雙軌就業市場重創了經濟成長。臨時派遣員工陷入無福利狀態的時間越來越長，進而影響他們的工作表現，也讓南歐競爭力下降。「你不能夠完全忽視勞動市場，不鼓勵人們去追求最適合他們的工作…你或許可以透過派遣增進短期就業率，但最後只是死路一條。」荷蘭堤堡大學（Tilburg University）的勞工專家維塔根（Ton Wilthagen）表示。 月薪1千歐元不算太糟 派遣員工每月薪資只有1千歐元、無其他福利的詛咒並不是現在才有。南歐的年輕專業人士長久以來就面臨正職工作短缺的困境。不過，當前這個失落世代處於歐債危機激增的情形下，對於就業前途的茫然感比以往更重。經濟成長再度趨緩，而政府也欲削減赤字，裁撤公部門職缺，封閉了這類就業管道。 「我們過去常認為派遣員工是一件不好的事。現在它聽起來不錯。一個月薪1千歐元的派遣合約蠻吸引人的。」西班牙國立遠距教育大學（National University of Distance Education）勞工專家和當代史教授馬林（Jose Maria Marin）表示。 在羅馬，27歲的費德利科（Federico）從2009年畢業之後，就一個派遣工作換過一個。對他來說，一個月賺1千歐元開始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今天去面試一份簽約一年的工作，可是我不太喜歡，因為他們只願意付我一個月5百歐元，每天工時10小時。」費德利科表示。他不願公布他的全名，因為未來雇主可能會在網路上搜索他。 到目前為止，他都一直選擇媒體或行銷領域找工作。他希望搬出父母家，不過他要先拿到一份正職合約，才能簽訂租房契約。義大利有25%的15到24歲年輕人失業，他對此感到無望。 「有些時候我感到很挫折，所以我開始瘋狂投履歷，甚至投到那些我不喜歡的公司，只因為這樣能擁有更多嘗試的機會。」他說。 年輕人仍與父母同住是另一項造成經濟成長遲滯的因素，經濟趨緩進而造成職缺變少的惡性循環。如果年輕人搬出原生家庭獨自生活，他們就會刺激房屋市場和消費者支出。維塔根表示，臨時員工比例過高的另一項風險在於，銀行不願意借款給沒有正職身份的人，此舉更進一步減少消費。 派遣滿街跑 正職何處找 理論上來說，臨時合約是向雇主證明你是合適人才的第一步。不過，在南歐，許多人只是一年一年重簽臨時合約，與身邊正職同事做著同樣的工作，卻無法得到保障或福利。這創造出一種無止盡的二等工作分級，與美國在1990年代的「永久派遣員工」現象相似。 根據堤堡大學的勞動市場專家穆菲爾斯（Ruud Muffels）表示，2008年，西班牙只有20%臨時員工升為正職，是歐盟中比例最低的國家。他對歐盟國家數據的分析顯示，在義大利和葡萄牙，臨時員工轉任正職的流動性比較高。 里斯本諾瓦大學（Nova University）勞動市場專家葡特加爾（Pedro Portugal）表示，在1990年代後期，葡萄牙臨時員工轉為正職的比例由50%減為不到20%。 籌劃今年稍早反對政府緊縮政策遊行的拉布令查（Joao Labrincha）表示，許多葡萄牙企業濫用稱為「綠色收據」的外包合約，以此聘用在公司內上班的全職員工。 他表示，「綠色收據」員工的上班時數通常和其他員工一樣，卻沒有放假、社會安全保險和遣散費等福利。就連政府本身都濫用這些派遣合約。 「我以『綠色收據』員工的身份為政府工作超過5年。這個制度很邪惡。我的許多同事也面臨同樣悲慘的處境，有人還當了10年的臨時員工。」一名葡萄牙博物館局中階主管表示。 當市場上並未提供正職工作時，派遣員工很難轉正。西班牙過去10年來所簽訂的新工作合約中，80%屬派遣工作。這表示企業不再提供正職工作。 「各公司傾向於把工作全發包給臨時合約，一環扣一環，造成的效應就是很少年輕人能夠由臨時工作轉為正職。這對事業剛起步的年輕人來說是非常負面的影響。」OECD經濟學家沃夫爾（Anita Woelfl）表示。 任何工作都比沒工作好 2010年，在歐盟呼籲改革勞動市場的壓力，以及想讓企業聘用及解雇員工更為容易的情況下，西班牙社會黨政府通過了一系列改革，意欲透過改革讓臨時工作合約分階段中止，讓雇主更負擔得起正職合約。 不過，不到一年，西班牙政府2010年的政策因無法扼止失業率攀升，因而出現政策大轉彎。 「我們寧可讓人們保有臨時工作，而不是什麼工作都沒有。」西班牙勞工部長葛梅茲（Valeriano Gomez）宣布停止改革時表示。政府最新作法是，允許公司將臨時合約延長為最多3年。 工會領導人多索（Fernandez Toxo）表示，西班牙已變成一個「人民到33歲還在實習，75歲才能退休」的國家。他批評新政策讓各公司有更多空間聘用實習生，延長實習生沒有福利的工作年限。 被延長的實習生合約是設計於重新訓練20世代後半和30出頭歲的失業青年。他們多半是在青少年時期，也就是西班牙房產勃興期間，從學校輟學，投入收入豐厚的建築業工作。但由於呆帳頻頻，西班牙的建築部門已崩解。 失業率12%，明顯低於西班牙的葡萄牙，政府則堅定補助遣散費的改革路線。 馬德里卡羅斯第三大學（Madrid's Universidad Carlos III）經濟學家多拉多（Juan Jose Dolado）表示，西班牙應著重於長期目標，將國家漸進式導向遣散費福利單一制度的路線。 「這就像是已經過河過了一半。他們在中間感到很害怕，但他們沒有向前往另一邊游去，反而是撤回來。」多拉多說。11月大選中失去長達8年執政權的社會黨在選戰中以打擊濫用臨時雇員合約為主要政見。 最終勝出的中間偏右反對黨人民黨表示，該黨希望重新使用最初的勞動改革法案，讓西班牙變成多拉多展望中的就業合約單軌制國家。不過，分析家表示，人民黨在面臨打擊短期合約問題時，可能也會退縮，因為他們擔憂短期內會造成人民失業，但失業率是西班牙選民最關注的議題。 於此同時，像賽勒（Juan Francisco Seller）這類的勞工只能繼續無償貢獻他們的勞力，希望能換來一份「真實的」工作。賽勒今年27歲，擁有藥學證書。一年來，他在Valencia一間醫院無償工作，擔任一實驗小組成員。為了要讓他的簡歷維持專業，他拒絕了一些非本業的有薪工作。他說：「我是有耐心的人，我真的喜歡這個領域。不過，到頭來，這真的會把人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