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吻巴黎楊雅晴：當時我媽只叮嚀我一件事

文／吳佩芳

9年前在法國街頭發起「百吻」攝影並出書的台灣女孩楊雅晴，當年大揭女性情慾自主的言行，引起矚目討論，也登上TED演講臺。她在2年多前和交往1年多的男友結婚，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她最近出新書《親愛的女生》想告訴女性「不用管別人有沒有把妳當女神，妳就是要把自己當女神活」。在婚姻關係中，她努力和另一半一起當「合夥人」。

2009年楊雅晴發起「百吻巴黎」行動，勇於展現自己的情慾，近年來她成為人妻、人母後，依然不變溫柔鼓勵女性把自己的權益拿回來。楊煥世攝

在採訪的咖啡廳內，楊雅晴對著送上來的咖啡拉花連聲讚嘆、對甜點使出網美拍照法，少女心表露無遺，舉手投足間看不出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媽，更難以將她和那位發起「百吻巴黎」計劃的大膽女孩連結。2009年夏天，當時在巴黎留學的楊雅晴突發奇想，在當時的「無名小站」上宣布要進行親吻100人的計劃，最後順利完成，天真浪漫的行動，卻挑戰社會對於情慾的敏感神經，引來正反聲浪。若不曾在巴黎街頭親吻100位男士，楊雅晴可能會當一名音樂老師，這件事也徹底改變她的人生：她出書、成為作家、部落客，登上TED講臺，持續為女性權益發聲。

近年她人生的角色快速轉變，2018年的現在，已經步入婚姻、當了媽媽，兩年前媒體報導她「閃婚嫁台男」，網友譏諷她的老公是「回收業者」，楊雅晴大笑：「他（老公）才是瘋子好不好，第一次約會就說想要結婚，我們是交往一周年那天才去登記，這樣算閃婚嗎？」

老公是愈來愈好的隊友

雖然結婚「資歷」尚淺，但兩年間兩個孩子接連出生，開始嘗到婚姻的醍醐味。楊雅晴說，自己很幸運，老公不是「神隊友」，而是「愈來愈好的隊友」，一開始沒有內建家事技能跟天分，但願意學習，現在只要其中一人工作忙碌，另一半就自動補位做家事，培養出良好默契。

楊雅晴認為，即使現在女權高漲，家庭主婦的勞動價值跟地位仍然被低估。「社會給家庭主婦的評價太不公平了，因為會做家事是很細緻的技能，你的頭腦要比電腦好，而且家庭主婦的工作永遠有突發狀況，可是我們的文化把它視為一種只要有陰道都可以做的事。」語氣冷靜，發言內容卻很狂。

將社會與家庭劃分為陽剛、陰柔兩塊領域，她提及，人們在陰柔領域的付出總被視為理所當然，做陽剛的事情則很容易得到掌聲，「如果有個小女生想要做法官，大家會覺得她很有志氣，可是如果有個小男生說以後要當保母，會被認為沒出息。但保母是全世界最難的工作！他顧的是一個人、是你的小孩耶，我對我的保母有多感謝啊！」

拯救婚姻必備「三機」

被問到維持婚姻熱度的方法，楊雅晴則說：「我深刻感覺到婚姻要維持下去，家事要外包，一切就完美，」她興致勃勃的說：「拯救婚姻一定要有三機：洗碗機、烘衣機、掃地機器人，再加上一個超棒的保姆，這樣婚姻就有救了！」講完自己狂笑。

身為「在愛中學習」的女子，檢視婚姻跟愛情最大的差別，她倒很實際：「談戀愛就是兩個人建立關係，焦點都在彼此身上，婚姻是我們除了要搞定彼此之外，還要一起搞定共同願景，結婚比較像是找合夥人開公司，所以要慎選合夥人，這個真的非常重要，以後還要管你們自己的員工（小孩）。」

跟老公也有在教養上意見迥異之處，楊雅晴坦承：「哪對夫妻沒有摩擦？」所幸雙方性格都很peace，用溝通替代吵架，她建議，觀念衝突時，停下來想想彼此的共同願景，「只要很清楚你們的『公司』是怎麼樣的，溝通起來就會比較容易。我們的育兒共識就是希望小孩可以善良、很有愛、自由發展他的天賦。」

幾年前是行事恣意的少女，幾年後好像「從良」，骨子裡還是留著叛逆的血液，如果知道百吻會被罵翻，時光倒流還是會做一樣的事嗎？「當然！」楊雅晴斬釘截鐵的回答：「這個經歷對我的人生來說太重要了，我覺得我比以前有力量。以前可能隨便被酸民罵幾句我就倒了，但我的心現在被擴張了很多，完全不會想要去跟他們吵架。」

百吻後，感受到爸媽百分百信任

楊雅晴給自己下的個性註解是「自信、自由、自在」，也許和從小父母「放養」的開明態度有關。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音樂老師，楊雅晴卻坦言自己完全不是讀書的料，從小到大都主修音樂。當初執行百吻計劃前完全沒有告知父母：「我爸媽看到我在部落格宣告要親一百個人，反應都很平靜，我媽只叮嚀我不要被傳染流感，我爸是什麼都沒說。」

直到後來她看到爸爸接受媒體採訪，楊雅晴才知道他也走了一段內心小劇場：「原來我爸一開始很受驚嚇，後來觀察，知道女兒只是太天真爛漫，思想太自由了，沒有什麼惡意，就慢慢接受。爸爸還在他的辦公室門口貼了我的吻照，他對我感到很榮耀。」百吻讓楊雅晴發現，爸媽可以給孩子最好的支持就是「信任」，「我希望以後我也可以這樣子信任我的小孩，比起提供一大堆意見、當軍師，都不及百分之百信任來得有力量。」

然而百吻巴黎計劃過後，跟自己過不去的，竟然是她最親近的外婆。

「我外婆那時直接說你好髒、出去的時候不要說你是我孫女，她罵我的台詞，跟酸民罵我的台詞一模一樣，當下很受傷，但我同時內心也覺得很瞎：『你很清楚你孫女是什麼樣子，怎麼會覺得我很髒或我以後沒救了？』」網路上的批評謾罵，罵她最久的，也通常都是女性，從外婆與網友的反應，楊雅晴才發現，社會對女性的情慾有很多限制。「你擁有再多的才華，在『純潔』面前，好像一點也不重要，」她說。

這成為她登上TED演講的契機，登高一呼，提醒女人要把自己的權力拿回來。雖然直到外婆過世前，還是未能全然接受，但後來她看楊雅晴的書看得最認真，還跟鄰居推薦，「我知道她只是很怕我不幸福。」

想告訴女孩，先把自己愛回來

臉書上擁有一批忠實粉絲，她常收到少女傳來的愛情煩惱，大多受困於自己的無價值感：不夠努力、不夠好、不配得⋯⋯到底還能怎麼做才值得被愛？

「像我外婆那樣，她會覺得如果她沒有讓別人開心，就會沒有價值、覺得自己不應該快樂，」她指出，生長在較傳統家庭的女人，會覺得應該要服務奉獻，在愛情裡面就會吃很多苦，「在關係裡不平等，沒辦法創造自己的價值，一直反覆受折磨。」楊雅晴說，這個困境只能靠自己突破，要對自己有很多的了解，了解之後還要有很多的接納，才有辦法突破無價值的困境。

回顧性別角色對外婆及許多女性造成的影響，楊雅晴感慨的說：「很多人認為孝順就是順從長輩，但對我來說不是這樣，我孝順外婆的方式，是讓外婆看見女人不用犧牲也可以幸福。我想對外婆說，我知道你一輩子不敢活出自己，你辛苦了，沒關係，我幫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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