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發展的代價孟加拉的有毒皮革廠

哈扎里巴格（Hazaribagh）位於孟加拉首都達卡，其含義是「成千個花園」，但這裡卻沒有樹木或花草。相反，這個工業區充斥著來自200多個皮革廠的有毒化學物質，它們污染著這裡的空氣、水和土壤。生皮散發出的惡臭、垃圾場和爐煙讓這裡污穢不堪，一些當地人甚至戴著口罩。27歲的杜拉利（Gul Dulali）說：「這樣的生活太糟糕了。」杜拉利是2個孩子的母親，生活在一個單間的屋子裡，房子旁邊就是一條冒著灰色氣泡的河流。

孟加拉出口推廣局（Export Promotion Bureau）的數據顯示，該國的皮革出口是一項每年創收10億美元的產業。有競爭力的價格和良好的質量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亞洲、歐洲進口商。該國生產的幾乎所有皮革（80％）都用於出口。正如孟加拉臭名昭彰的成衣業，皮革工業也讓當地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根據孟加拉政府的數據，每天約有2.2萬立方米的六價鉻等對環境有害的廢液流入布里甘加（Buriganga）河，而這條河流是達卡的主要航道。在哈扎里巴格逾16萬居民中，皮膚和呼吸系統疾病是十分常見的疾病。總部位於紐約的布萊克史密斯研究所（Blacksmith Institute）於2013年11月發佈了一項報告，將哈扎里巴格列入全球十大最嚴重污染區之一。達卡的非牟利機構「環境和人類發展協會」（SEHD）主管蓋恩（Philip Gain）指出：「一旦你進入哈扎里巴格，你就進入了污染室。」

根據當地的製革工人工會（Tannery Workers Union）的數據，8000到1.2萬名製革工人忍受著這種最惡劣的環境，他們每周工作7天，每天辛苦工作12到14小時，每天的收入還不到2美元。工會負責人阿扎德（Abdul Kalam Azad）表示，即使是在該行業擁有10年以上經驗的老工人，每月也很少能賺到150美元以上。

在一家向香港、南韓、意大利等國批發商供應黑色皮革的工廠中，巨大的木桶中攪拌著生皮，木桶裡填充著硫酸鉻和砷等有毒的化學物質—它們是用來軟化皮革的。許多工人在處理這些木桶的時候甚至不戴手套，還赤腳走在佈滿酸性物質的地板上。皮爾斯豪斯（Richard Pearshouse）表示：「在這樣的工作條件下，他們很少有（或完全沒有）任何防護設備，製革廠僱主很少或根本不關心工人的醫療保健。」皮爾斯豪斯在2012年為人權觀察組織（Human Rights Watch）調查工廠條件。眾所周知，長期暴露在這些化學物質中會引發癌症。

35歲老工人穆罕默德（Nur Mohammad）的手上和腳上都留下了嚴重的化學燒傷。他說：「我一直感覺到疼痛。」他說，如果請假去求醫，就有可能被解僱。「我當然想找一份別的工作，但我有6個孩子要養活，」一位因害怕懲罰而不願具名的廠長說，他的製革廠提供每月最多20美元的急救和醫療津貼。他承認，雖然老員工享受請假的津貼，但充足的勞動力供給使得工廠可以輕鬆地替換員工。

人權觀察組織發現，當局並沒有試圖打擊污染。在其2012年的報告中，該組織稱哈扎里巴格是「一片執法自由區」。皮爾斯豪斯說，除了偶爾繳納總計幾百美元的罰款外，有政治靠山的僱主持續無視該國的環境法規， 卻不用承擔後果。「他們幾乎沒有對皮革廠進行監控和檢查，他們告訴我說，當他們真要進入皮革廠檢查時，會提前通知廠方。」

工廠老闆兼孟加拉成衣、皮革製品和鞋類出口商協會（BFLLGFEA）主席塔希爾（Mohammad Abu Taher）說，有限的空間和經濟的快速增長是造成哈扎里巴格現狀的原因。他表示，僱主一直受到缺乏知識和執法不嚴的影響，而西方的買家，特別是歐洲買家，通過從中間商訂貨逃避了責任。

擬議中的解決方案之一是一項得到政府支持的計劃，即把皮革廠搬遷到薩瓦的郊區。2003年，有150名僱主同意採取這一做法，但由於搬遷費用問題引發的爭論，相關截止日期一再延遲。皮爾斯豪斯稱，搬遷只能將污染問題轉移出市中心。只有外國政府和國際買家的壓力才會使情況改善。孟加拉政府援引歐盟（EU）的威脅稱，如果在皮革廠搬遷和建立污水處理廠方面沒有任何進展，歐盟將完全停止從該國進口皮革。但一些觀察家懷疑，歐盟的此類措施不會產生實質效果。

一些僱主稱，在短期內搬遷是有可能的。該國央行剛剛公佈了包括低利率貸款在內的一套激勵方案。在調查薩瓦新工業區時，塔希爾說：「明年這個時候，皮革廠都將在這裡營運。哈扎里巴格將被關閉。」不過，依賴皮革廠維持生計的很多工人都感到擔憂。薩瓦距離哈扎里巴格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目前有關方面尚無計劃安排工廠轉移工人。僱主們說，工人可以在兩地間通勤；勞工領袖反駁說，需要建設更多的基礎設施以保證順利過渡。

對於一些居民而言，關於馬上搬遷的說法也就是說說而已。30歲的人力車夫馬吉德（Abdul Majid）說：「政府和僱主一直在許下承諾，然後背棄承諾，這種狀況已經存在太久，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的了。只要製革廠在這裡仍然賺錢，情況就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