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以軍看臉書 無臉男吞噬所有

中國時報【林欣誼╱專訪】 四十五歲的駱以軍被稱為台灣文壇「五年級一哥」很久了,他跨過四十歲門檻時,交出了厚如磚頭的長篇鉅作《西夏旅館》,被視為他的顛峰作,出版至今三年半,這期間他在做什麼? 他每周專欄成了下一部小說的暖身,新書《臉之書》便收錄近三年作品,他自認這不只是結集,「而是《葉問拳譜》的基本動作分析,是小說基本動作的分析大全,我在每篇不到三千字的篇幅,完成了一次次的後空翻!」 他自稱是城市的流浪漢,也是時間被兩個兒子切割的奶爸,在小資情調精緻舒服的咖啡館裡,他那大塊頭坐在椅子上,菸一根接一根地,皺著眉頭,用一張紙一枝黑筆,憑空蔓延出一個光怪陸離又有如繁花簇放的小說家世界。 駱以軍表示,寫作長篇對他來說已不是炫技、也不是故事,「我需要三、五年的投注,把所有的軍火投入,動用所有哲學與反思,所以很多時候是坐困愁城的。」 文集雖取名《臉之書》,其實都是他手寫於稿紙而非臉書上的文章,他笑說這是「想吃臉書的豆腐」,「但我寫的是馬賽克般浮世繪的臉,都是從哥兒們、按摩店或哪裡聽來,關於荒謬衰老欺騙或惡戲的故事。」如同臉書世界某種程度是種浮世繪。 一年前,駱以軍因兒子沉迷臉書遊戲開心農場,他「監看」兒子,原本連打字都不會的他,反而自己一頭跌入臉書的世界。尤其今年初他領養四隻小狗,家中鸚鵡與小狗的生活點滴,成了最受歡迎的臉書連載故事,日前他的鸚鵡阿波走失,遠在一條街外的「鄰居」就是透過他的臉書,幫他找回這隻迷航的鳥。《臉之書》所附的「側臉手記」小冊,收錄部分他的臉書短文,包括他失眠時化身「阿默」寫的日記,也可視為他暌違許久的詩創作。 臉書的世界給駱以軍的衝擊頗大,對於這個瘋狂的媒介,他說,「身為小說家,我們努力想像有一天寫出那樣森羅萬象的小說,如卡爾維諾命運交織的城堡,如波赫士虛擬不存在的另一個宇宙微形模型。沒想到,結果它發生在臉書,一種根莖狀繁殖出去的、對世界濃縮的隱喻。只是它非一個作者完成,而且無深度可言,是一切表象的狂歡。」 他說臉書就像《神隱少女》裡的無臉男,「一直吃、吃得愈來愈大,到最後失去自己,但它本來就無自己。無數個夜晚,我們掛在臉書,好像什麼都經歷過了,但醒來什麼都沒有。」 「我們透過臉書,對各種社運議題按幾個讚,然後繼續快樂地貼自己狗狗可愛的照片,我們既食它的毒果又享受它的正義,非常微妙。」 他承認連自己這個中年人都無法抵抗臉書,但也清醒自覺,「我不會被那些讚迷惑,讓自己寫得愈來愈甜美,我真正的創作還是用紙筆,與臉書切割。」他說,身為創作者終需看清本質,不要讓這「無臉男」連創作的核心都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