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畫裡,與海洋對話,與畫對話

上回參加一場在優席夫畫展舉行的講座。其中一位老外在講座前興奮地看著這些藍色的畫,跟我說:「我真的很喜歡這些作品,」他指著遠處一幅畫中湛著金黃色波斑的蔚藍,「近看的時候,覺得很粗糙,會看不懂畫中是什麼,但如果站遠一點看,會覺得那好像是我去過的某些地方,某些場景。」


「你覺得是哪裡?」

「是港口嗎?」

「哈哈,也許喔!」「我記得畫家跟我說那是地中海上,倒映著金黃色陽光的海。」

從畫展入口的貝殼裝置藝術、衝浪板的回收藝術(recycled art),到畫廊內好幾幅一片藍色的畫;我和那位老外一樣,忙著在我過去曾拜訪過的海洋裡,找出一些相似的蛛絲馬跡。



看畫,勾勒起對海的回憶


我喜歡一個人旅行。而一個人旅行中,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一個人在我最喜愛的大海旁發呆。

右邊這幅畫,勾起了我許多獨自旅行的回憶,至少立即浮現在我腦海裡的是馬爾他:我想到海邊走走,想跳進地中海浮潛,於是在日頭正炎的午後,終於坐上等到快發瘋的公車來到 Valleta 的南岸;Valleta 是一座建立於 16 世紀的古城 ── 此時此刻的 30 幾度 C,沒有什麼享受,能比得上在百年的乳白色古城牆前暢快地浮潛!然而下水後,卻發現淺水灣極為混濁,於是只好無奈上岸,坐在沒有什麼遊客的碼頭邊,聽著藍藍的海浪輕輕拍打岸頭的聲音,靜靜看著水邊無數隻五顏六色的遊艇發呆。

一旁當地的小孩自顧自地嬉水,水花濺起地中海的金黃色斑斕。


 小朋友年紀雖小,卻也懂得與畫專心互動,大人是否也可以學習慢下腳步,與畫對話?

即使是同一處海,也會因為不同的時間而有完全不同的樣貌。這是暴風雨前夕的海景:


 
然而,即使人生的風景常有不可測風雨,命運勢必會為我們留下一扇窗。

這是在歐洲一處博物館所獲得的靈感,館中的某處天井,彷彿就像上帝所留的那一扇窗一樣:


 走出去,擁抱寬敞的大海

來自花蓮馬泰林部落的優席夫在初入社會時,也曾懷抱歌星夢,在他個人堅持下,不畏膚色所造成的歧視與挫折,終於受到唱片公司的青睞,甚至還發了一張專輯。然而卻因為唱片公司與經濟公司間的財務問題,導致他從此被冷落五年,在心灰意冷下,離開臺灣,來到歐洲,四處打零工也好,就是要離開臺灣這塊傷心地。

在一個機會下,他受到上帝的感召,開始嘗試作畫,慢慢地獲得歐洲畫廊的青睞。對他來說,這就是上帝為他所開啟的另一扇窗。
 
然而有了那扇窗,我們還必須願意敞開心胸,走出去。
 
在優席夫位於西班牙的工作室所創作的系列作品,這是我最喜愛的其中一幅:



我喜歡能令人想像、讓賞畫者能微笑地思考「這邊還有些什麼東西」的畫。

於是這系列的畫作,看似壓抑,明明面對著多麼蔚藍的大海,卻有兩旁的白牆侷限著,「若能走出去有多好!」「多麼想要走出去啊!」我心中在吶喊!

而這就是優席夫想傳達的意念:「我期許我的朋友能敞開心胸,走出自己的框架,去擁抱外面那片寬敞美麗的海洋!」優席夫說。
 
優席夫開始創作後,雖然很快就獲得在蘇格蘭國際藝術節的展出機會,但並非從此就一帆風順。他曾經抱著自己的畫,挨家挨戶地走入不同的畫廊,希望讓自己的畫有展出的機會;經過了無數次的處處碰壁,終於找到一處願意試試他作品的小餐館。

走出去後,命運之神終於眷顧了他,展出的作品有 75% 都賣出,優席夫開始有資金自己辦展,也漸漸打開知名度,並且能夠回國扶持其他原住民族的小孩。

「如果我沒有走出去,敲那第十扇門,可能就沒有現在的優席夫。」他說。
 
藍色鑽石

這次的畫展,透過許許多多的「藍海」所建構出的,就是我們腳踏踏實實地踩著的地球。

「地球,有 70% 都是水,從外太空看地球,就好像一顆閃閃發光的『藍色鑽石』一樣。」

於是藍色鑽石(Blue Diamond),就成為了此次畫展的主題。

「我們阿美族是海洋的民族,沒有大海,就沒有我們。」因此「藍色鑽石」的最終精神,就是希望人們可以再次注意到海的蔚藍,珍惜這顆被許許多多大大小小、各有特色、各有故事的「藍」所鑲嵌的鑽石。

如同入口這些據說是來自南太平洋島國的貝殼,但地球暖化,造成海平面逐漸上升,首當其衝的就是這些美麗的小島,也就再也沒有潔白美麗的貝殼沙灘。



我喜歡原住民藝術家的作品,因為自然在他們的看待下不再是讓人類擬摹的無生命對象,而是有生命的故事;於是金色的大海,有陽光的故事;幽藍的海,有養分的故事…… 全都活了起來!那種天人合一的精神,在他們身上,是千百年都在的。

但我並不期待你和我或優席夫對於這些畫作有共同的想像。因為私心認為,每位賞畫者在與畫對話後,都應該擁有對畫的詮釋權。

於是海一直都在,卻因為欣賞它的人而有了不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