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版北約」的知易行難

有人認為今年5月是美國的「亞洲月」。在俄烏戰火聲中,美國與東協在華府舉行了特別峰會,拜登擬先後訪問韓日兩國,並在東京舉行「四方安全對話」峰會。中國大陸有人擔心,上述美國這些密集的外交活動,都是試圖打造「亞太版北約」。

二戰結束後,美國曾透過建立雙邊或多邊集體安全體系,遏制共產主義勢力的全球性擴張。在歐洲地區,「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因這次俄烏戰爭,備受世人關注;在亞洲地區「東南亞公約組織」則於1977年6月30日宣布解散後,走進了歷史。但中共對「亞太版北約」的疑慮,並非全屬杞人憂天,因為美國目前推動的印太戰略,就是以中共為假想敵。繼美國之後,英國、法國、德國、荷蘭及歐盟等歐洲國家與組織也相呼應,紛紛提出不同版本的「印太戰略」。

俄烏戰後,美國有同時面對中、俄戰略競爭對手的可能,故希望在軍事上建立歐亞兩地的戰略聯結。因此,美國鼓勵夥伴國家從雙邊關係拓展到多邊關係。英國外相特拉斯(Liz Truss)即公開呼籲,建立具有「全球視野」的北約。歐洲盟國應邀參加美國在亞洲舉行的軍事演習;日本則在4月上旬首次應邀出席布魯塞爾召開的北約外長會議,並將出席6月在西班牙召開的北約峰會;南韓已成為第一個加入北約「卓越聯合網路防禦中心」(CCDCOE)的亞洲國家。

但如果認為「亞太版北約」,會因美國在歐亞兩地盟友的加強互動應運而生,則顯然過於簡化冷戰後複雜的國際形勢和國際關係。澳洲國立大學教授馬斯頓即指出,「亞太版北約」的可行性不高。他認為北約能在歐洲運作,是基於共同的政治制度、文化聯繫和民主價值觀;但亞洲就不存在這些紐帶關係,各國對於集體安全的互信也不夠。何況,北約成員參與印太事務,並非全然為與中共對抗。例如,從德國卸任總理梅克爾到最近連任法國總統的馬克宏,都不斷強調歐洲「戰略自主」的概念。

美國印太戰略的重要推手坎貝爾日前表示,拜登政府不希望讓東南亞或亞洲陷入「新冷戰」,美國期待公平有效的競爭。問題是,美國可以用來從事「有效競爭」的工具是什麼?

在外交方面,東南亞國家明顯感覺川普執政時期受到的忽視,因為川普政府多次僅派遣低級別官員參加東協會議。拜登政府也同樣如此,他執政初期5個月,未與任何東南亞國家領導人會面或通話,現在急圖亡羊補牢。

經濟方面,中共因「一帶一路」在亞洲掌握先機,更透過《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成為亞洲經貿整合的引擎。許多國家就因仰賴中共維持經濟成長,而不會貿然得罪北京。相形之下,美國延至今天才啟動「印太經濟框架」(IPEF)。

在文化方面,拜登組織民主聯盟要與威權體制進行一場意識形態的競爭;但就如《華爾街日報》所說,拜登政府面臨的挑戰是:如何在促進民主人權同時加強與盟友關係對抗中共,兩者間取得平衡。因在美國的盟友當中,有些國家實施的正是威權統治。

在軍事方面,對外軍售和軍事援助,看似美國目前最為依賴的政策工具。亞洲國家2021年的軍事支出和增加幅度,都已超過歐洲。在許多亞洲國家,軍備競賽已在國內資源分配時產生排擠效應,影響整體經濟發展。

總之,打造「亞太版北約」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美國已缺乏當年「馬歇爾計畫」擁有的財力和物力去實施現代版的「杜魯門主義」。因此,中共不必擔心亞太國家會倒向美國,而應反思中共的國際形象為什麼未隨「中國崛起」而水漲船高?此外,最近有大陸觀察家指出:「一個市場自由、法治健全的中國,用不著怕與誰競爭。」這句話真是一針見血。(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