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辭（詩二首）／常偉紅

常偉紅

◆日 子
母親說，她規勸前院的大嬸子
去前院的飯店幫忙
為的是那兩條狗的一日三餐
那兩條狗整日忙碌著 它們
奔跑的時候，有數不清的腿
一條黑色的，大些
一條黃色的，小些

母親說，去年老鄰居家的大舅舅
生了肝病，瘦到皮包骨
能不能活過春節 都是未知數
大舅舅的父親，是節前過世的
享年九十歲
火化後，裝入醬紫色的大棺木
歸於塵土

母親說，東村一家年逾四十的夫婦
去做了試管嬰兒
夏天，枝繁葉茂 一對孩兒臨世
這是冬天最大的成就 它
冷凍了一堆卵子
在春天復活

母親說，四奶奶太老了 連飯食
都不知味
被大堂叔 趕去了小堂叔那裏
臨死前，還惦記著大堂叔家的碗
沒有洗

母親說，五姨婆的兒子的大兒子
前些天舉辦了婚禮 喜酒從
早晨喝到黃昏
晚風被酒氣熏倒，歪著睡在路邊

秋高氣爽，母親在門前與老人們
打撲克
J O K裏燙印著 家長里短

◆淺淺時光
在那樣小的日子裏，你也那麼小
坐在樓下花園的臺階上
目光追逐著你的影子
你的影子象一只小鳥，飛來飛去
我與鄰居談論著你未來的個子 和
長相
時光正好，歲月清淺
那是唯一一次，涼爽的夏風
後來
在那麼小的日子裏，你那麼大
我也那麼大
只是 你風華正茂
我兩鬢染霜
與你隔桌對望
眼神一模一樣。坐姿
向左傾斜，吃著一樣口味的食物
我喜歡唱歌，你也是
我想像著我臥床不起，你哄著我
象我哄著小時的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