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貓說話／陳振林

陳振林

我母親愛和貓說話。

從記事起，我就知道母親會和貓說話。那天我從小學校裏剛放學回家，就聽見母親在院子裏說：“你快吃啊，今天的生活有魚，是好生活哩。”我一看，院子裏只有母親一個人，她在和誰說話呢？地上趴著的是我們家的貓，母親正和它說著話。貓的面前，是母親用一只碗為它盛的一團飯，飯上邊是兩條小魚。這一天，我們家裏買了魚，母親將最小的兩條給了貓吃。

母親和貓之間的對話可多了。大多的時候，家裏是沒有魚吃的，貓兒“喵喵”地叫著跑到母親面前時，母親就會對它說：“好了好了，今天沒有魚兒吃，你去捉老鼠吃吧。”那貓兒就會“嗖”地一下跑到樓板上去，等著老鼠的出現。母親做針線活的時候，貓兒也會同她逗趣。母親不惱，只是用眼睛的餘光看看貓兒，那貓兒，卻縮了脖子，不敢亂動了。

因了母親的習慣，我們家一直養貓，每次只養一只。那些貓全是普通的狸花貓，身上有一道一道的花紋。每只貓，不過三五天，就會和母親關係變得親密無間。有的貓兒特別有靈性。母親去田裏幹農活，貓兒也會跟了去然後它再回家；等到傍晚時，貓兒會準時到田地裏去接母親。也有的貓兒有些懶惰，母親就一笑：“這個傢伙，這麼懶，是不是我們家裏出了個懶小子哦……”

那些貓們，大多老病而去。每只貓死去時，母親就覺得像少了一個人，她在心裏會歎息好幾天。

母親不只和貓說話，也和家裏餵養的雞鴨們說話。清早，母親打開雞籠門，說一聲：“你們出去玩吧。”那些雞們鴨們就伸長脖子抖抖羽毛，走到了禾場。待到黃昏，母親就會叫幾聲“回來啦，上籠啦”，那些雞們鴨們就回來了，圍著母親要吃的。母親不停地將手中的秕穀撒開，力爭讓每只雞鴨都能吃到。她的口中也不停地說：“吃吧吃吧，讓你們吃得飽……”

母親即使是見到只老鼠，看到它疾行而去的影，也會笑著說一聲:“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有人說，餵養小動物的人內心裏可能孤獨。但我細心觀察過母親，她和村裏人交談，和我們交流，內心裏並不孤獨。我覺得，她和那些貓們、雞們、鴨們說話時，是最真實而無拘束的表達。在母親眼裏，這些貓們，這些雞們鴨們，就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我喜歡聽母親和貓說話，聽母親和雞們鴨們嘮家常，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刻，是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