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廣角鏡〉敬悼孫森焱大學長─略記生前二、三事

詹翹

台南二中的傑出校友、前大法官孫森焱，四月初跌傷腦部送醫急救又遭院內感染新冠病毒，日前不幸辭世，享壽八十九歲，校友會得知後深為痛悼。

孫學長的子女在他臉書上告訴大家這一悲傷的消息，但又說，「爸爸放下身體負擔後，現在大概重拾促狹愛說笑的本性，悠哉地滑手機科科笑著吧？」對我們這些學弟妹而言，雖知他偶爾會愛說笑，但卻不了解那會是他的「本性」。不過，從他臉書這兩年大頭照換成青年攝影大師蔡秉耕的作品來說，他自云「心無掛罣的表情。希望永保快樂的童心。」應可見一斑。

近幾年他都熱情參加校友會的各項活動，我們是在今年二月二十日在台北大直典華會館參加台北分會餐會時，見到孫大學長的。那天不期而出的重頭戲，是年齡與他相彷彿的大盜歌王林冲（林錫憲）受邀登台獻唱，會場馬上亂成一團，連豬頭皮（朱約信）都為之傾倒；我看孫學長站在一旁打拍子，似乎也被熱烈的氣氛感染了。

設在國定古蹟台南地院舊址的司法博物館，一０八年一月舉辦「孫森焱大法官暨黃綠星庭長司法文物特展」；選擇出身府城，在法界地位崇隆的孫森焱學長作為第一個以人為主角的主題，絕非偶然。展期長達三年半，幾已形同常設展，原本規畫將在今年六月二十六日結束，但孫學長驚傳猝逝，現在館方已在考量延展到七月中旬告別式之後了。撤展前請孫大學長伉儷南來拍了一段八分多鐘的視頻，剛在今年三月十九日釋出，等於是孫大學長的最後身影。片子最後，行政院長蘇貞昌到場合影，讚譽孫學長伉儷是法界泰斗，孫學長突然冒出一句：「剛才有錄到齁？」眾人哈哈一笑。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NkAC46ezBo20180503

且說一０八年特展揭幕當天，孫學長致辭時的幾句話尤其令人動容。他原本以為做法官可像台南的司法前輩出入有車，足以光耀門楣，但父親澆了他一盆冷水：「你回到家裡，只是一個開雜貨店的兒子。」又時常告誡他：「留一寡乎四條街的人探聽！」

所謂「四條街」，是清代以來的說法，指大上帝廟（國定古蹟北極殿）一帶的做針街、打鐵街、鞋街、草花街而言，大約是公園路口到忠義路口的民權路段，孫家的雜貨店即在打鐵街。這些話，不僅饒富古味，也代表老一輩府城人的低調行事、謹守分際的敦厚樸實，反映了傳統的價值觀，令人肅然起敬。

特展揭幕後，校友會刊特地組團北上專訪孫森焱學長，同時以他為第十期《紅樓拾穗》封面人物，圖文並茂，頗獲好評。

話說，當年孫森焱學長考上司法官後，四條街的街坊鄰居都引以為榮，孫家崇祀的大上帝廟（北極殿），廟老大告訴孫父銘坤老先生，街上有子弟「出仕」，應該讓土地公戴官帽，所以二０一三年大上帝廟對面的福德祠重修，孫學長就捐了一頂帶有帽翅的「烏紗帽」，也就是「神冠」。次年的捐題碑上也有題記。重修後的大上帝廟福德祠位在對街，正好與孫宅面對面。

後來他在一九九四年出任大法官，照說9年任滿後可以申請終身優遇，薪水照領，但無須辦案，不過二００三年孫學長選擇裸退。去年初我私下問他捐贈土地公官帽一事，但向來低調的他表示，大法官辦理退休的不在少數，「還是不要為我宣揚」以免被譏為「膨風」。如今學長既已作古成仙，我想此事公開無妨，讓大家知道孫學長的高風亮節。

（作者為國立台南二中校友總會會刊《紅樓拾穗》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