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計/唐勝一

唐勝一

久晴不雨,稻田裏的禾苗叫渴。

承包了山塘養魚的大嬸急得團團轉,整晚失眠都在想這事兒:山塘的水不多了,要是塘下稻田的人家還放水灌溉,這一塘的漁兒豈不幹翹翹了?不行,得保住塘裏的水不再外放。

大嬸起了個早,拿出20只雞蛋放到竹筐裏,挎上就去村口的二嫂子家。

“二嫂子,吃早飯沒?”

“喲,大嬸早啊,還沒呢。”

大嬸把竹筐雞蛋遞到二嫂子手上,說:“今天週末,你大閨女放學會回家吧,她讀書苦呢,把這雞蛋煮了讓她帶去學校吃。”二嫂子感激道:“謝謝啊,大嬸就是對我家閨女好。”大嬸又說:“客氣啥?鄉里鄉親的,就該相互照顧嘛。”兩個女人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聊,聊著聊著,大嬸說到正題上:“二嫂子,跟你商量個事唄,今年這鬼天氣,看來十天半月還下不了雨,我山塘裏的魚可能要上岸,塘下你的幾丘禾苗就是再灌一次水,恐怕最後也會幹死。我看不如這樣,與其魚和禾苗都救不了,不如救一頭,應該是救我塘裏的魚把握性大些,就救魚吧,到時你家要吃魚,隨便到我塘裏捕撈就是。”二嫂子猶豫了,反復打量著竹筐裏的雞蛋,還是表了態:“行吧,我再不從塘裏放水灌田。”

沒幾天,二嫂子冒著火辣的太陽,到田邊看了看蔫不啦嘰的禾苗, 一個勁地搖頭, 人也被感染似的無精打采,低著腦袋心事沉重地離開。二嫂子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大嬸家。她進門就對大嬸說:“我家禾苗沒救了,就靠多到你家塘裏撈魚吃嘍。”大嬸遞上一杯涼茶給她,同時樂呵呵地答應:“要得要得,我早就是這個想法嘛。”二嫂子喝口茶,潤潤乾燥的嘴皮子,有些艱難地說:“當然嘍,我也不會白吃,比如,給你家魚塘放些草、施些肥呀,我會做的,好讓魚長膘快,增加產量。”“行啊。”大嬸更高興,咧嘴笑開了花,“你幫我省些功夫,讓我好去打理另外兩口魚塘了。”

二嫂子是說幹就幹的人,說完就從自家的4個豬圈裏挑著豬糞肥,一擔百幾十斤重,壓得肩上的扁擔“吱吱嘎嘎”訴苦呢。她左肩換右肩,反復來回地換,還用手掌不時地摸把臉面上的汗珠兒,糞肥挑到塘埂上放下來,再提起土箕往山塘水裏倒去,聽得“撲嗵撲嗵” 響,砸出水花四濺。魚兒歡了,聞著味兒趕過來,大快朵頤。這口山塘面積不大,水也不深,但魚兒不少,滿塘白花點點、各色鮮魚爭食場面鬥架,弄得水花不斷。二嫂子這天挑盡4個豬圈糞肥,還將家裏剩下的半蛇皮袋子的尿素化肥也投進了塘裏。

次日一早,有人路過山塘發現滿塘的魚都翻白,隨微風吹皺的波浪而僵屍般的起伏飄動,沒見遊動的魚,哪怕一條也沒有。路人驚了,亮開嗓門大聲喊叫:“大嬸過來看,你這口山塘的魚全部被毒死了。”

大嬸上氣不接下氣地趕過來,二嫂子也跟在後頭跑來了,還有一些鄉親從四面八方攏了過來。瞧著一塘渾濁的黑水,有人說是投放豬糞肥料過量把魚兒撐死了,同時水裏缺氧把魚兒害死了。

二嫂子敢做敢為,主動攬責,歉意池對大嬸說:“都怨我,不該把豬圈肥料全部擔來,水裏肥料過量把魚害死了。那我就賠償你家損失吧。”大嬸摸把眼角的淚水,頓時堅強起來,反倒安慰二嫂子:“你別自責了,怨不得你的,你是出於好心才幫我山塘裏投糞肥,事先不知會死魚嘛,要是得知這樣結果,你哪會這樣幹嘍?”“哪是哪是。”二嫂子急得快要掉眼淚,“我不曉得多放糞肥會死魚的。”

魚死了,山塘裏的水可不能浪費掉。大嬸主動跟二嫂子講:“二嫂,你就打開涵洞放水灌田吧,瞧那禾苗架勢,現在灌溉應該邁會活過來。若涵洞放不出水,就找水泵抽,把塘裏水全部抽幹放盡灌田保禾苗。”

山塘的幾丘稻田得到灌溉,只幾天時間,禾苗返青,抖擻精神地瘋長。二嫂子看著高興,晚上做夢都在說:“禾苗保住了,我贏了。”

有一天,二嫂子在大嬸家用那死魚烘制的臘魚當下酒菜,也就放量地喝,幾杯酒下肚,暈乎乎地給遠在廣東打工的老公發去微信文字聊天資訊:“老公,我沒給你丟臉吧,大嬸耍心計要保水養魚而幹死我家幾丘禾苗,沒料到我將計就計幫她山塘裏投放過量的豬糞肥和化肥尿素,結果將她的一塘魚全部弄死,嘿嘿,她還蒙在鼓裏,乖乖的要我放水抽水灌田,使得我家的幾丘禾苗保住了。哼,死大嬸跟我玩心計,她哪是對手啊?”哪知,她稀裏糊塗將這條資訊發到了村子的工作群裏了。

二嫂子趴在四方木桌上,酒還沒有清醒,就被大嬸叫來的司法人員把她叫醒作調查。司法人員講:“從二嫂子所發的資訊看,她是明知自己的行為會導致水塘裏的魚死亡而有意為之,造成大嬸家損失七八千元,其行為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條規定,故意毀壞財物,數額較大或有其他嚴重情節的,即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罰金。”

二嫂子聽到這,全身像篩糠一般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