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輛舊車也風光/王滿堆

王滿堆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國大部分居民還沒有代步工具,出門辦事全憑兩條腿。偶爾看見有人騎輛自行車,就羡慕的不得了,心想,自己怎麼才能買輛自行車呢?

當時的自行車確實不好買,它和手錶縫紉機一樣,必須憑證購買。這證可不是好搞的,一般人無權無後門根本搞不到。話說回來,即便能搞到證,你也未必買得起,那時,普通工職人員每月二十幾元錢,一輛新車(永久或飛鴿)就需一兩百,更別說農民了,每天工分值幾角錢,一年也掙不到兩百元。所以,買輛舊車就成了不少人心中的夢想,但舊車也並不好買。

有一天村裏來了個油匠,油一對護門兩元錢。我家剛打了護門不久。照爸爸意思說太貴,以後再說。我說不貴,人家油的不是一光素(僅一種顏色),而且還要畫畫。其實我是想騎一下油匠的自行車過過癮。不讓人家來家裏幹活,也不可能好意思借車。這自行車我會騎,以前進城在縣醫院用公車學會的,醫院管後勤的是我的叔伯。

把油匠叫到家裏,我端茶倒水格外熱情,還叮囑媽媽要給油匠搞好伙食。

也不是說剛把油匠請到家裏就敢開口借車,總得有個時間過度。

第二天中午,我找藉口說要到公社辦點事,借用一下油匠的車,但沒想到被他果斷地拒絕了。他說關係再好也不能借車,萬一摔倒跌壞了怎麼辦?就算跌不壞也會變形的。

看來,既然人家把車當成了金豆豆,我也就不需要解釋我會騎或肯定跌不倒之類的話。當時羞得我滿臉通紅,有個地縫的話,我真會一下子鑽進去。心想,白對你熱情了。

打那以後我發誓,一定要買輛自行車。當醫院管後勤的叔伯回來時,我求他幫幫忙,看醫院賣不賣舊自行車。他說,醫院的車再舊也不會賣,不過,我留點神,如有私人賣的話我給你買一輛。

果然,沒多久叔伯寫信讓我趕快到城裏去一趟,說是托朋友找到了一個賣主。當我進到城和叔伯的朋友來到賣自行車這家時,我一驚,世上竟有這麼碰巧的事,原來賣主正是給我家油護門的油匠。我當下沒好氣地說,我才不買你的車呢。扭頭就要走。叔伯的朋友先是一愣,又忙攔住我問,怎麼回事,你們認識?我沒吭聲。油匠說,我給他家油過護門,那會兒他借車我沒給,他還在生我的氣呢。

叔伯的朋友聽後一笑說,原來是這麼回事,算了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計較。我一想也是,剛才一時衝動,今天不就是來買車的嗎?若錯過這個機會就不一定有這茬了。

討價還價。我用60元錢買回了這輛五成新的上海永久牌自行車。自行車回來的頭幾天,幾乎所有村裏人都來看過,雖說是舊車,但很新奇,因為這是村裏的第一輛自行車。我在勞動的空餘除騎車兜風外,每天都擦兩次,還找了點黑漆把前瓦有塊脫了皮的地方塗了塗。一句話,始終讓車子保持乾淨錚亮的狀態。

有了自行車,雖然給我的生活增加了無限的快樂,但也引來了不少的煩惱,不是這個來借就是那個來借,不給吧,得罪人,給吧,心裏實在不願意。有一次鄰居用車後來還,我發現右腳凳有點不對勁,問是不是摔了一跌,他不但不承讓,而且還態度不好,說是誣賴他,因此大吵一架。還有人在還車時坦誠地說,對不起,摔了一跌,腳凳歪了,但我用錘子把腳登打正了。當時我真想問,怎麼就沒把你的腳摔壞?在我的心中,車比人重要,人磕著了碰著了,一點小傷休息幾天就會痊癒,但車摔壞了它會自動修復嗎?為了避免少借車,有時我乾脆把一個車胎放氣,說裏帶被釘子紮破了。這種借車煩心事持續了四五年,隨著村裏的自行車越來越多才陸續結束。

又過了幾年,自行車不再風光。從我買回摩托車那天起,它就被放到了舊屋的樓上,後來又被當作廢品賣掉。

如今,家家戶戶的代步工具最起碼也是幾萬元的小轎車,別說有的開是幾百萬的豪華車,有的還有私人飛機,但在那個時期,有輛舊自行車,也算是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