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珍》18歲「小壯丁」成長記之三十二

【愛傳媒朱國珍專欄】小壯丁住校後兩周後首度返家，我們吃晚餐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家裡好舒服。」

當時我心裡暗爽，滿心歡喜到快笑出來！但是，腦中另一個維度立刻跳出青少年作戰計畫，硬是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因為應付十八歲的孩子，要等他自己願意說話才會是真話，那些我問你答，百分之九十都是敷衍。

小壯丁看我如此淡定，終於打開金口，又問：「妳現在都幾點起床？我知道妳以前都是為了我早起，現在呢？」

我還是裝作沒聽到，專心吃我的盤中飧。

「我明天早上七點就要起床，因為和同學約好要去看九點的電影，我必須搭乘七點半的社區公車下山。」小壯丁繼續說。

嗯！嗯！我滿口青菜，囫圇回應。

小壯丁又說：「我真的不知道以前我為什麼能夠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而且連續那麼多年！」

「因為你有旺盛的意志力。」我終於也敞開金口：「這就是國民基礎教育必須訓練的常規。」

小壯丁回應：「我現在都是早上八點二十分起床。」

我問：「你們第一堂課幾點開始？」「九點十分。」

我計算了一下時間，早上八點二十從床上翻滾下來，還要穿衣服準備課本與隨身物品，再騎腳踏車穿越一望無際的校園抵達教室，而且不能遲到，區區五十分鐘怎麼足夠？

「你有沒有刷牙洗臉？」我很注重衛生習慣，小壯丁嬰兒時期，還沒長牙，我就會用乾淨的溼紗布清潔他的牙齦。

「當然有，而且我還要吃早餐。」小壯丁回答。

就這幾句話，讓我理解了為何小壯丁要問我幾點起床？我推測他其實每天都想睡懶覺（哪個人不是這樣？）但是，大學生活只不過比國、高中多睡不到兩個小時，而且還沒有媽媽這個人肉鬧鐘叫起床。

當然，更沒有媽媽為他準備好三明治、蛋餅、蔬果精力湯迎接一天的開始，而且這個叫做媽媽的生物毅力非常驚人，整整堅持十八年在他出門的那一刻，擁抱他並親吻臉頰說聲「媽媽愛」，天天上演Kiss Bye的親情倫理大戲。

「家裡好舒服。」小壯丁又說了一次。

我們的家沒有什麼裝飾，大型家具都是房東的，我只是愛乾淨，東西陳列還算整齊。被小壯丁形容的「好舒服」，我認為不是指物質環境，而是心理狀態。

我們的日子再儉約，任何時候小壯丁回到家，我都會為他準備好食物，也許是一碗蔥蒜醋溜麵，也許是蛋炒飯，也許只是抹上奶油的烤麵包，絕對不會讓他餓著。

當然，如果他回家的天數較長，我會先燉好他喜愛的紅燒牛肉或是排骨湯，以及新鮮蔬果，讓他盡情回味「媽媽的味道」。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生小孩以前從來沒有下過廚房，結婚前都是吃爸爸煮的菜。我的父親疼女兒但是不會甜言蜜語，加上我是長女，他對我期望太高，幾乎把我當兒子養。印象中他對我說過最甜蜜的一句話可能是：「再不濟了，回家還有爸爸的老米飯可以吃。」

家裡永遠有飯吃，是我複製父親的經驗。那些來不及對父親撒嬌的甜言蜜語，今生唯恐再也沒機會說出的愛，則是全部傾注於兒子身上。

在過去十九年的情感實驗室裡，我理解到表達愛也需要技巧，愛是平等的，絕對不是命令句。

當小壯丁說出：「家裡好舒服」時，絕對不能跟他邀功或者故意吐槽「你現在才知道」。我的作法是，含情脈脈看著他微笑，然後說：「我也這麼覺得。」

因為，我們永遠站在同一邊，無論家裡舒服不舒服，我的世界，只要有小壯丁，跟他在一起的地方，那裡就是最美麗的天堂。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更多文章見作者臉書，經授權刊載。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