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定與魄力 繡出文學花──為文學在臺北找個家3-2

編按:各界期盼的「臺北文學館」在多方促成下,將從《文訊》「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現有規模出發,成立「臺北文學館籌備處」。《文訊》邀集百位文化人發聲,人間副刊特摘錄名家發言分三天刊登,期能共繪一個臺北文學藍圖。

從臺北走向世界:以文學館作為跨域的起始

清大臺文所王鈺婷教授的研究專長包含臺灣女性文學、華語語系文學與世界華語文學,因此,在思考未來的臺北文學館時,便考慮了臺灣女性文學與臺北文學館的連結。更以「世界華語文學」的視閾點出:在臺灣女性文學中可見多種臺北生活形態,而女作家們的跨域移動,又進一步帶出了以臺北連接世界中心的動能。若能以此出發,臺北文學館便既是「臺北的」,同時也是「臺灣的」,甚至可以擴大到「世界的」──臺北文學實為世界文學的一環。

王鈺婷指出,清華大學設有「王默人周安儀文學館」等單位,其中「文論研究中心」乃由國際玉山學者陳國球所規畫,在此一面向上,同在現場的陳國球教授與之呼應,認為臺北文學館或可與香港文學、國際文學積極展開互動。而這些年,陳國球參與了華語文學大系的編目,他指出臺北與香港的交流頗為頻繁,因此,他深信未來隨著臺北文學館的成立,跨域交流的歷史將會有著更為實在的紀錄。

承續著跨域的眼界,政大臺文所所長吳佩珍把目光移向日本,她借鏡日本的文學館與博物館,重新思考文學館跟臺北的關係。她以神奈川縣文學館以芥川龍之介的書桌為鎮館之寶,而鎌倉文學館則以三島由紀夫的《春之雪》手稿最具代表意義。

據此,吳佩珍期待臺北文學館也能有著這樣的代表性展示,並且以國際眼光探查文學中的臺北地景,例如今年五月日本《文藝春秋》全讀本是以「臺灣文學」為特輯,其中許多日本作家不約而同地選擇以臺北為舞臺,包含吉本芭娜娜、角田光代與今野敏等人;而後兩者,更恰好是參與《文訊》舉辦「臺北文學季」時曾邀請來臺的作家。

作家劉克襄也認為,相較於有著六百多間文學館的日本,臺灣目前遠遠不及,且文學館與民眾的互動並不密切。劉克襄期待,政府對臺北文學館的想像不再只是例行性的預算編列,而是把文學館看作城市品牌,將文學館裝上翅膀。

此外,世上其他國家在處理文化資產所展現的態度,也值得臺灣借鏡。《轉山》作者謝旺霖分享了自身經驗,提及巴黎因重視畫家身分,發放「畫家證」,此證不但可以免費進入博物館與美術館,亦經常享有文化費用的折扣。謝旺霖說,這展現了一個城市對於人文價值的重視,讓人敬佩。他希望臺北文學館在成立後,能與臺北美術館、博物館合作,推行「文化證」,有效整併北部的文化資源。

寶瓶文化總編輯朱亞君分享了在葡萄牙科英布拉大學中的喬安娜圖書館,此一建築華美、歷史悠遠的圖書館中,珍藏著中古歐洲的無數書籍,至今仍對外開放借閱;有著「世上最美書店」稱譽的萊羅書店,更從其展書方式中,表現出對當代文學無條件的重視。她放眼國際,並期待未來的臺北文學館能夠樹立起典範,開創臺灣文學與文化價值。

文學是生活:為普羅、為大眾敞開大門

在眺望世界的同時,許多講者們亦不約而同地留意文學與在地生活的關係。例如作家兼高中老師林佳樺,以及作家兼主播朱國珍,兩人分別從「非臺北人」與「臺北人」的角度,切入了文學館的服務對象問題。林佳樺在面對理工科的學生時,往往思考著:怎樣讓不親近文學的人,也有著進入文學館的渴望?她回歸自身散文創作的經驗,說:「散文的養分來自生活,於是,文學館就等於生活館。」若能以生活化的方式規畫臺北文學館,對其他領域階層的人們而言,文學自然而然地成為一件輕盈的事。

自小生長於臺北的朱國珍,實是透過創作聚焦了臺北的文學地景──2013年她獲得臺北文學獎年金組獎項,完成小說《中央社區》,使她了解到臺北作為一片文學園地,可以提供無數養分。回想自己自小參觀臺北的博物館、美術館的經驗,她卻時常感覺那些館舍似乎更樂於服務菁英;她期待臺北文學館是可親的,有著「無圍牆、無邊界的設計」,以此融會這座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們的文學想像。

東美文化總編輯李靜宜也同樣談起,在想像臺北文學館時,腦中會浮現不同年代的人物與作品,是這些文字的積累,才成就了臺北的文化動能,她於是期待臺北文學館可以真實地與市民互動,帶來彷彿遺跡考古一樣的經驗:「這對任何一個生活在臺北的人,肯定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因為文學就是生活。」

臺北市閱讀與寫作協會創會理事長汪詠黛則表示,推動閱讀寫作同時,我們應留意到「文學是全民的」,因此,文學館更應該是一座「文學終身學習中心」──期待臺北文學館提供各式的人們一條親近文學的管道,幫助大眾感受文字與生命的力量。

「做工的人」林立青向來留心於不同階級的人們與文學之間的關聯。他分享了自己的社會觀察:其實更生人、街友與酒店小姐們,都樂於親近文學,他認為:「只要還有人在寫、還有人願意投身這樣的活動,便能讓各式各樣的人們從文學中找到與自身的連結。」若是未來有一處所,讓社會中各階層領域的人們於其中發覺文學的力量,那當然深具意義。

空間的延展與想像:讓臺北成為舞臺

除了論及臺北文學館的性質,講者們對於實際空間的運用,也提供了多種可能。詩人向陽首先呼籲,希望政府能夠劍及履及,從尋求館舍開始做起:「給文學一個家,給臺北文學的創作者、出版者、編輯者、工作者,一個共享的文學之家。」讓「空間」成為「地方」,具體的文學館有助於臺北市市民親近文學蹤跡,聽見文學脈動、造就城市榮光。

在空間規畫的細緻面向上,中央社董事長劉克襄還希望,臺北文學館不該只是「將文學放進某棟建築」,而應該把設計留給建築學者、美術設計者──不再只是作家作品的集合,而是讓市民將整個臺北都看作文學館。

與此呼應的,是方從法國返臺的詩人顏艾琳,她不僅有著異地考察的經驗,同時也曾擔任齊東詩舍的活動總監。她認為臺北文學館的館舍必須是「具延展性」的歷史建築,例如華山周遭,或者利用臺北火車站地下道加以延伸;若是臺北文學館本館的基地不夠大,亦可仿照基隆海科館以主題式分館,或者利用北市的眷村改造。

在臺北文學館的空間性質意義方面,北藝大藝術行政所副教授于國華則提出了三個面向,認為「博物館」、「記憶體」與「神殿」的特質,是臺北文學館在空間規畫時應當考慮之事。亦即,留意到文學的歷史沉積、天地人文與博物地景,並以此設計空間動線,提高互動意義。他說:「在我的想像裡,這將會是臺北文藝復興的開始。」

改造文學的「軟體」:數位化、跨媒介與文學史的結合

飲食文學家蔡珠兒以「餐廳」故事打趣開場,她說:「沒有文學館的城市就如同沒有餐廳的村落。」至於餐廳的「菜色」,蔡珠兒則認為可仰賴文化圈的「內人」們一齊狂想。如謝旺霖認為,作家手稿可以透過數位化與跨媒介的形式,融通不同藝術領域的專業,為文學增溫。或如教授兼詩人李進文指出,「數位化」所能帶出的命題為:在當代與文學互動的方法究竟為何?以數位化展示一種認識世界的方式,才可謂是文學的與時俱進。

兒童文學專家邱各容則費心整理大量史料,指出:自多年以前,各地區便有著大量學者編寫區域文學史,然而文化資源最多的臺北,卻始終缺乏一部臺北文學史。因此他以「文學史作為軟體」呼籲,期待臺北的文學史隨著文學館一同降世,而這正是讓臺北市與外縣市的人們,一同見證臺北市的文學地景的大好機會。

詩人蕭蕭回溯臺灣的文化發展,思考文化建設該如何進步?他認為《文訊》為了臺北文學館,已經默默準備了四十年,積極、努力地關注臺灣文學歷程;四十年後的今天,《文訊》所準備的資料,已是臺灣各地資料的倍數,蕭蕭期許文學館能水到渠成,盡快與大眾見面。

若要為本次講座總結,作家朱天文的說法讓人印象深刻。她表示,臺北文學館的規畫使她想起「在火場裡繡花」的圖像,其所體現的,是一種對文學的氣定與魄力,她覺得文學在當代是非常冷、非常靜的一件事。這樣的文學「奇蹟」,需仰仗無數義無反顧投身文化建設的人們。透過集結百位文化人的「城事提案」,我們一同期許能夠透過眾人之力,為未來的臺北城繡出一幅最動人的文學畫像。(完整版請見《文訊》八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