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而不言的藝術

他是我在網球場上認識的朋友，今天遲到二十五分鐘，不但半句道歉不說，還臭著一張臉，亂打一通，讓氣氛變得很詭異。

我幾乎忘了，數月前曾領教過他的少爺脾氣。那天傍晚，他臨時傳訊息約我吃飯，帶我去一家餐廳，卻因為沒有訂位而無法入座。我見到附近一家咖啡廳有提供晚餐，經過他同意便一同進去。

老闆見我們是生客，提醒道：「每人最低消費是一杯飲料。」可能老闆的語氣不太客氣，朋友拉長臉。我問：「你要點什麼？」他沒回答；我又問：「那麼，我幫你點叉燒飯和一杯飲料可好？」他不置可否，我便跟老闆下單。

接下來是超乎想像的重頭戲，食物和飲料送到後，有如下了劇毒，他死也不沾一口，且變身「黑面神」，全程不說半句話。為了不浪費食物，我連他的那分都吃掉，撐到肚脹，更吃了一肚子他的臭脾氣。

經歷兩次同類事件後，我很想以「諍友」身分提醒他改善一下「王子病」，但正想脫口而出，理智戰勝了衝動。朋友之間毋須什麼都說破，以免彼此尷尬，所以我選擇保持沉默，不要讓局面進一步升級。

仔細想想，他是獨生子，從小被父母寵大，大學畢業後在家族企業幫忙，一輩子未曾在外面工作，任性和自我中心已成根深蒂固的習氣，怎可能輕易改變？在這段朋友關係中，可以改變的唯有我啊！

上次我是帶著委屈忍受他，這次我是看懂他，同理他。我不再糾結於他對我的「傷害」，而是把這些經驗視作一堂人際關係課。

人際關係是流動的，時時刻刻都有著微妙變化。當視角從微觀拉到宏觀，我就從當事人變成旁觀者似的，心情慢慢平服，也領悟到「知而不言」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