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萍》雨中，豔陽下，女兒騎出她自己的青春關鍵字了

【愛傳媒蔡詩萍專欄】下雨了！一夜，雨聲敲著陽台遮陽棚。昨天北部就開始下了，入夜後，中南部也跟著降雨。

久旱逢甘霖，當然是好事。但妳一定淋得像落湯雞吧！追蹤妳的行程，昨天下午妳們車隊，全都換上雨衣，在細雨綿綿中，繼續向北挺進。

下雨是好事，尤其妳北上行徑的台中、苗栗、新竹，都是嚴重缺水的地區，天降甘霖，皆大歡喜。但妳一定在雨中，咬牙，吃力，奮進的踩踏。

我從被拍下來的照片裡，看到妳神情疲憊的，在休憩點那，茫然的，喝著飲料，那神情我太熟悉了，妳心中八成閃著一個念頭：啊，什麼時後才騎得完啊！

但，接下來，我再看到的影片，是妳在車隊中，隨著一列泛著銀光綠雨衣的隊伍，在雨中，像跳躍的音符，繼續踩踏鍵盤，響著青春進行曲，繼續前行了。

我多愛妳啊，我的女兒，我喜歡妳先是厭世，再來認命，接著奮進的三部曲。妳沒有很愛騎車，但妳也沒有逃避，妳非但沒有逃避，甚且全力以赴，越騎越神勇！

騎過了九彎十八拐，騎過了烈日當頭，騎過了逆風迎面，騎過了細雨飄飄，騎過了筆直的路面，騎過了擁擠的街頭，妳看到了海是妳的背景，妳看到了山是妳的騎樓，妳看到了平原的鋪陳，妳看到了峻嶺的綿延，妳聽到了自己心跳的敲打，妳聽到了自己在內心深處的加油。

我多愛妳啊，當我想到出發前，每次送妳去車訓時妳的心不甘情不願，當我想到我們在南台灣隔了六天之後再看到妳時，妳已經跟著車隊貫穿台灣的東部，可以對我們哈拉妳的騎車傳奇時，我有多愛妳啊！妳仍是個孩子，但已經是個有自己初步人生故事的孩子了！

我看到妳穿過西螺大橋，在狹窄的橋面上，身旁不斷穿過一輛輛汽車的認真神情。西螺大橋是妳爸爸我這一代小時候常聽到的巨大建設，沒想到，我對它再一次有著切身的感受，卻是在我女兒妳，踩踏飛輪，在車隊中一個身影接一個身影的滑過「西螺大橋」四個字。而我，已然中年，而妳，青春正茂，而西螺大橋也像一段在歷史演義中往後被推擠的臉書頁面，如果不是因為妳，我的女兒妳這個關鍵字，它不會突然跳躍於我的眼前，我的記憶匣中的。

我喜歡「妳是我的關鍵字」這句子。

走到了我這樣的中年，要往初老去叩關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有一個青春正茂的女兒，是很難想像我會如何之老去的。

妳小學時，我逗妳，問妳「班上最老的爸爸」不會就是妳的爸爸吧？妳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說不是，那誰誰誰的爸爸比較老。我問，妳怎麼知道，妳說因為看起來他比較老呀！

我多開心啊，當時，肯定是抱起妳左親右親的。

也許妳也沒說錯，我就是為了妳，為了與我差距四十七歲的妳，而努力，認真的，把我很厭世的人生觀收起來，把我原本愛運動的習慣加強了更多力道，因為我必須，為了妳，讓自己更好一些，更強一些，更勇敢一些，因為妳是我的關鍵字了！

清晨在雨中，我與妳媽咪，望著窗外潺潺雨聲，不約而同的說，啊妳們今天車隊要辛苦了！但我們完全不擔心，妳會因而在繼續北上的車隊裡，有任何的心志動搖，因為，連續那麼多天了，妳讓我們看到了「我們不一樣的女兒」！

我們也許該知道妳有很頑強地一面，我們也許該理解妳有不服輸的性格，但妳不出門十幾天，妳不踏上踏板猛踩十幾天，妳不瞞著我們身上有濕疹，妳不再在電話裡唉唉叫，我們也許不會重新有一個視角，來對焦我們的女兒！

我於是應該感謝妳的，我親愛的女兒，妳也有心，把自己「當成一個關鍵字了」！妳是我們的關鍵字，那必然在我們的寵愛之下，無時無刻，無所不在的被我們關愛。

但，當妳自己要把自己當成一個關鍵字時，那意義卻又是那般的不同。

妳是我們的關鍵字，爸媽的關鍵字，於是妳撒嬌，妳拖沓，妳這裡唉唉叫，那裡哼哼哈，總之，妳就是知道怎麼當一個嬌嬌女，當一個爸媽心目中的關鍵字！

可是，當妳自己有了「做關鍵字」的意識，當妳要在外面的世界，他人的關係裡，做一個關鍵字時，妳便有了警惕，妳便有了遠遠超乎爸媽平日想像的種種臉譜了！

原來，妳也不是那麼不經曬！原來，妳也不是很怕雨淋的！原來，妳也有每天騎上百公里的實力！原來，妳累癱之後清晨也是可以不賴床的！

原來，妳也可以自己手搓衣物！原來，妳也可以每餐兩碗飯半小時吃完！原來，妳也可以啊，你也可以大半天不滑手機呢！

當妳可以做自己的關鍵字時，我們多多少少是不免失落的，因為，「孩子是爸媽的關鍵字」與「孩子要做自己的關鍵字」，之間，不外乎是，一種親子之間的拔河啊！

我們拚命想留妳在爸媽捨不得走出來的記憶裡，而妳，卻一次次的，往妳好奇的未知之境去闖關了。

我們不能每一次，都能尾隨的，像妳小時候，我們尾隨在後，隨時預防妳的跌倒妳的走岔。

我們也不能每一次都預知其風險的，像我們總是愛囉嗦，愛告誡，要小心啊，那很危險吧，可不可以不去呢！

不可以的，也不可能了，我在畫面上，定格住妳穿越西螺大橋的騎姿，我在照片上反覆看妳在雨中微微閉眼的疲態，這都是我的女兒，是我從小抱她抱到不再讓我抱的女兒，她越來越有自己雕塑出來的形貌了。

她像我，像她媽咪，但也越來越有她自己的味道了，她勢將比我們更好，因為她是我們的關鍵字，我們全力以赴的愛她。

但她成為她自己了，她有她自己成為關鍵字的密碼，我只希望，那裡面有我，有她媽咪，有我們無怨無悔的，站在路旁揮手的身影！

作者為知名作家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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