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燈

午寐醒來，發現怎麼也離不開床。一條雕刻精美的象牙鏈縛在我的腰上，另一端牢牢地鑲嵌在這棟老屋的樑柱上。窗外的菜圃園伸出一條巨大的藤蔓，慢慢地纏繞雙腳，像端午的月桂葉纏綁著一個家鄉的氣味。孩子房的被單棉絮被漫長的歲月切割成棉條，釀製果醬的香氣推動了一輪紡紗車，抽出繃緊的紗線縫紉我長袍的下襬。

冰箱上懸掛著家族聚會的月曆，畫圈的紅線在胸前刺繡一隻隻急促忙亂的蜂蝶，來回飛奔無數個安息日的早晨。在聖壇的舞台上，被擷取移植在天堂鳥花的裝飾邊。衣櫥裡的所有衣物綴連成一張宴會裡展示的地毯，多層舖疊著少女的夢想舞步及穿衣打扮的賓客。地毯下方斑駁的木板上，雕刻著〈路得記〉的對白﹕「請你容許我拾取麥穗，在收割的人身後撿拾禾捆中掉落的麥穗。」

我試著唱歌以吸引救贖者的注意。先知、猴子和狼來了，在我面前爭說自己比對方好。我將纏裹在身上的繡球取下，親手拋在先知頭上。不知怎麼先知著了一驚，怕我是妖怪化成人身誘騙他上當，遂急忙以方言禱告悔改。

在荒廢園子的死水池裡，乍見，一隻被放生過的小蛇，自由的蜿蜒盤旋在甜美的果子樹下。

我緩緩爬下床，惶恐地點亮麝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