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宣布登陸Disney+後，好萊塢遊戲規則重寫

好萊塢波譎雲詭。

迪士尼宣布調整8部新片的北美上映檔期和發行方式。其中備受矚目的《黑寡婦》從今年5月挪到7月9日上映，並將同期登陸其流媒體平台Disney+；同樣院網同步上映的還有5月28日的“101忠狗”IP衍生片《庫伊拉》，皮克斯年度主打《夏日友晴天》直接跳過影院於6月18日上線Disney+。

北美大廠的流媒體生意仍處於上升期。就在近期，Disney+的漫威新劇《獵鷹與冬兵》接棒《旺達幻視》，打破後者的Disney+首播集收視紀錄；3月18日上線HBO Max的導剪版《正義聯盟》，更以180萬首周末點播量的表現驚艷行業。

幾家歡喜幾家愁。

北美最大院線AMC剛剛宣布將於3月18日重開加州的40家影院，全線關停的Regal也被報導將於4月2日重開，5-6月份正是需要大片救市的關鍵階段。原定5月開畫的《黑寡婦》是挑大樑的主角，現在主角跑了，院線方的心情可想而知。

2020年至今的疫情期，種種紛繁複雜的變化對整個北美電影工業進行著近乎質變的改寫，原本的商業模式和利益關係都在完成多重意義上的重構。添酒回燈重開宴，好萊塢已不再是曾經的模樣。

不堪回首2020，院線失寵流媒體“真香”

好萊塢巨頭們的財報顯示，他們能在去年喘一口氣，全靠流媒體這口“純氧”。

迪士尼去年12月發布的2020財年報告顯示，全年營收653.88億美元，同比下滑6%；淨虧損28.32億美元，去年同期為盈利110.54億美元。即使是這樣的數據，還是被認為已經超出市場預期。

這波虧損的主要原因就是主題公園、影視娛樂這兩個板塊收入下降所致。2020財年，迪士尼這兩個板塊收入分別同比下降37%和13%；而直接面向消費者的業務及國際業務收入（包含流媒體收入）169.67億美元，同比增長81%。今年一季度財報，直接面對消費者收入繼續高歌猛進，營收繼續飆升73%至35.04億美元。

就在本月初，迪士尼CEO包正博（Bob Chapek）表示，公司流媒體服務Disney+在全球已經超過1億訂閱用戶。

不只是迪士尼。

華納兄弟母公司AT&T的季度財報最大的亮點，就是旗下流媒體HBO Max與HBO的全球訂閱用戶數接近6100萬；同樣從流媒體受益的還有獅門影業，第三財季報告中虧損從9120萬美元收窄至1390萬美元，得益於網絡媒體收入從去年同期的3.82億美元增長到4.06億美元，目前獅門旗下流媒體Starz全球用戶增長至1460萬。

這已經帶動了各家以流媒體發展為側重的發展策略。從迪士尼以PVOD模式在流媒體上線《1/2魔法》和《花木蘭》，到華納將《神奇女俠1984》院網同步上線，都以旗下頂級IP的頭部製作為流媒體引流。

許多分析都熱衷於探討《花木蘭》和《神奇女俠1984》是否收回成本，但無論前者2.6億美元線上收入的說法是否可靠，這些短期收益並非迪士尼和華納權衡的第一要素，拉動會員增長的流媒體故事才是下一階段支撐股價想像力的核心。

更多影業公司形成了圍繞流媒體的內容生產系統。以索尼影業為例，雖然沒有自己的流媒體，但一方面在2020年上半年就幾乎將《超能敢死隊2020》《莫比亞斯》《毒液2》等所有影片改檔到今年搶檔期，另一方面成為賣片大戶，上半年還將《灰獵犬》“院轉網”，以7000萬美元的創紀錄價格賣給Apple Tv+，是當季度電影部門的關鍵營收。

各家的流媒體生態正在初步進入穩定期。3月26日，Disney+第一波漲價將生效，美國地區的訂閱費用將從6.99美元/月上調至7.99美元，年費會員費用也從69.99美元上調至79.99美元。

自掃門前雪的好萊塢巨頭，無暇顧及院線的瓦上霜。

製片廠不懂愛，院線會倒下來

比起傳統製片廠巨頭，北美院線過去一年的日子更苦不堪言。

首先是整個市場的萎縮。根據Comscore此前發布的年終報告，2020年北美票房收入下降80%，創有史以來最大跌幅，僅入賬22億美元。經歷了過去十年的票房滯漲和觀影人次下滑，去年的疫情驟然將局勢惡化到了極點。

去年3月開始北美院線排名前三的AMC、Regal和喜滿客已經先後關停了大部分影院，以應對疫情期間的票房驟降。到去年10月，幾度關停的Regal宣布將旗下的536家影院全部關停。根據AMC發布的財報，其2020年營業收入12.42億美元，同比下降77.29%；歸母淨利潤-45.89億美元，同比下降2977.87%。

這種頹勢加劇了好萊塢大廠的“劈腿”。去年3月，環球以PVOD模式將《魔法精靈2》上線流媒體，展開了院線和製片廠的多次博弈，彼時AMC和Regal為首的院線公開表示將抵制環球。但當迪士尼、華納等好萊塢巨頭紛紛“變心”，面對大廠以利益驅動形成的潛在聯盟，院線剛不動了。

AMC在2020年財報會議中表態：將會達成對雙方（與製片廠）都有利的協議。

各大廠處理與院線的策略也頗為有趣，迪士尼主要靠糊弄，在《花木蘭》“院轉網”的時候宣稱這並非常態，並承諾堅持《黑寡婦》的院線獨占發行，結果再度“咕咕咕”；華納則像他們的B級片一樣簡單粗暴，直接將2021年的17部電影院網同步發行，包括此前《黑客帝國4》《X特遣隊2》和《沙丘》等項目。

這種考量不難理解。對於迪士尼來說，考慮到整個“漫威宇宙”的劇情聯動，尤其是劇集需要不斷上線的情況下，《黑寡婦》拖不起。但將這部電影直接推向院線更是無法承受的痛。

炮轟華納新放映策略的大導克里斯托弗·諾蘭，可能是壓倒華納和其他大廠信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堅持傳統發行方式的諾蘭堅守90天的漫長窗口期，結果到12月初《信條》全球也只有3.59億美元的收入，行業分析這部2億成本的巨制可能損失過億。

新放映策略放出後，原本在10月紐約州等處允許影院開業的政策利好下股票上漲22%的AMC，瞬間暴跌16%。

曾經，院線系統是與好萊塢製片廠相互制衡和合作的關係，犀牛君在文章《“院網之爭”2.0時代大幕拉開》中分析過，2019年以前雙方在面對Netflix等流媒體時，形成過牢固的傳統產業壁壘，而製片廠系統的倒戈讓院線獨木難支。如今情況進一步惡化，大廠直接從院線碗裡搶飯吃。

Regal母公司Cineworld此前曾表示，大批中小影院面臨嚴重的財務壓力，短時間內還將處於停滯狀態。而仍在測試和早期推廣階段的新冠疫苗大範圍普及仍需要時間，所以票房的恢復還需要較長的過程。

面對上游內容源頭的卡喉嚨，院線已經變得空前脆弱。請客、斬首、收下當狗，主動權似乎全在大廠的手裡。

此前Regal宣布與華納兄弟達成了一項多年協議，根據交易條款，從2022年初開始，華納影業上映的電影將有為期45天的劇院專有權窗口。“該協議顯示了華納對影院業務的承諾，我們認為該協議是我們與華納兄弟百年合作關係中的重要里程碑。” Cineworld首席執行官Mooky Greidinger在一份聲明中說。

悲涼啊。

好萊塢江湖新秩序

好萊塢大廠對院線話語權的樹立還有個客觀前提，就是去年8月美國司法部《派拉蒙法案》終止的動議被批准。

“派拉蒙法案”是1948年美國最高法院根據反托拉斯法裁定“派拉蒙案”的案例。彼時控制好萊塢市場的“八大”實現了統攬影片製作、發行和放映的垂直壟斷，讓小型影院和獨立製片行業任人宰割。“派拉蒙法案”的關鍵就是將發行與放映剝離，推動了行業發展。

此次法案被終止的主要原因，正是流媒體的出現讓其已失去意義。大製片廠獲得了全新的下游輸出和變現渠道。

其連帶影響不但會作用於大製片廠的相互關係，更將改寫整個好萊塢電影工業格局。

對於各大廠來說，最直接的影響是各家將消解數十年來的潛在默契，重新進入白熱化競爭的狀態，獨家內容的優越性將壓倒以往基於投資風險和發行等方面的考慮，使各家進一步紮緊門戶。3月初，獅門影業宣布與Hulu的發行協議於2021年底到期後，獅門和子公司頂峰娛樂的影視內容將全部在旗下流媒體Starz獨家上線。

而在更廣泛的行業環境，北美電影工業面臨重新洗牌。

《派拉蒙法案》終止讓大製片廠在流媒體領域可以更加放開手腳，形成自建的下游路徑，進一步擴張其話語權，形成從1948年後未有的全產業鏈閉環。

即使在2021年之後行業環境恢復，北美院線也很難重新建立起對大廠的影響力，其最快回籠資金、建立市場聲量的優勢將不再形成絕對需求，掌握頭部項目的大廠有對院線翻臉的底氣。

電影工業的各個部門都要在新的環境裡重新找到定位。此次Regal和華納影業達成的長期協議或許是一個雛形，不排除未來各院線會以多種形式和大廠形成捆綁，在更多層面上內化到大廠的行業鏈條中來增強存在感。此外，《派拉蒙法案》終止或將讓中小影院和獨立製片公司的處境惡化。

也需要注意，全球的反壟斷聲量或許會給目前的格局帶來變數。大型科技公司進入好萊塢目前還未被相關監管機構點名，但隨著其對行業影響力的不斷提升，接下來幾家大廠的收併購或明顯的擴張業務可能會被重點關注。

一種新的好萊塢產業模型和利益關聯正在建立，大廠以多年未見的強勢和話語權獲得新的增長機遇，對於行業來說利與弊哪個更大，顯然還存在短期和長期的多方面考量。對於北美電影行業來說，疫情所帶來的影響還需要更長的時間去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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