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日本幹嘛說英文，是蠢蛋嗎？」從本田前任社長名言被新社長「打臉」說起

作者: Work Life in Japan / 換日線專欄

編輯導言：最近，行政院長賴清德接受專訪時表示，明年將確立台灣「雙語國家」的政策，推動台灣成為「中文」與「英文」的雙語國家，同時教育部也於去年（2017） 10 月起成立了「英語推動委員會」，引發不少討論。

無獨有偶地，在日本，從企業、產業界到媒體輿論，近年也有一連串的「英語公用化」討論，以樂天（Rakuten）、優衣庫（UNIQLO）為首，加上隨後加入行列的本田（Honda）、和最近的資生堂（Shiseido）等大企業，更陸續開始施行「在辦公室裡說英語」的運動。

本系列兩篇文章均精選自 WorklifeInJapan ，將分別從企業面和個人職涯發展面，探究日本企業近年的「英語公用化」趨勢：

在台灣找工作的時候，似乎有一個感覺，就是「公司有三種」：第一種當然是本地「台商」，第二種是「外商」，第三種則是「日商」——

日商其實也是「外商」，為什麼要把它特別分開叫「日商」呢？一個很大的原因可能是：進日商通常至少要日文流利、溝通無礙，嚴格點的可能還要通過最高級的日文檢定；至於其他的「外商」，管它是美商、荷商、法商、瑞典商，基本上（至少在台灣的分部）全部都「講英文就可通」。

不過，會不會有一天，「日商」也會變「外商」，不再特別要求日語能力，只以英文能力為語言條件呢？

這一天，可能來得比想像中快。

「英語公用化」的車廠首例：本田

近年在日本，從企業、產業界到媒體輿論，出現了一連串的「英語公用化」討論和實踐，以樂天（Rakuten）、優衣庫（UNIQLO）為首，加上隨後加入行列的本田（Honda）、和最近的資生堂（Shiseido）等大企業，陸續開始施行「在辦公室裡大家說英語」的運動。

不過，就在幾年之前，「英語公用化」在日本企業界，還是一個十分「前衛」、甚至不受歡迎的政策。

我們先從日本知名車廠本田（Honda）的故事說起：

Honda 於 2015 年時，做出重大宣佈：該公司將於 2020 年之前，將公司內部所有的文件、所有的跨國會議，或者是「有任何一個非日本人在的辦公場合」，一律以英文為主要的溝通語言。成為首家正式採行「英語公用化」政策的日本車商。

「英語公用化」這個概念，其實並不是第一次在日本產業界被提出。早在 1992 年，日本大型集團「三菱商事」的社長槙原稔，就有這樣的想法——但當時日本輿論說他是「宇宙人」（外星人），顯然這個觀念對日本社會來說，似乎還太過前衛。

接著到了 2010 年，日本出現新一波「英語公用化」潮流，帶頭企業是樂天（Rakuten）跟 UNIQLO ，當時兩家公司相繼提出英語公用化的目標。

當時的本田（Honda）社長伊東孝紳，在公司對外記者會時，面對記者問到是否也要施行「英語公用化」的提問時表示：

「這裡是日本人群集的日本，幹嘛要用英文？是蠢蛋嗎？」（「日本人が集まるここ日本で、英語を使おうなんてバカな話だ」）

但沒想到 5 年後，伊東孝紳因業績不佳、產品事故等因素下台， Honda 在 2015 年換了新社長，現任社長八鄉隆弘甫一上任，就在該年 6 月提出將於 2020 年前實現英語公用化的目標。

這項新宣示，等於「打臉」之前的社長，當時也引起本田員工不小的反彈。

但其背後，未必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考量，更是因應日本整體產業和就業環境的改變， Honda 為了加快國際佈局，所做出的轉型決策。（請見下篇：《【「英語公用化」日本現場】完全不會日文，也能到日本工作嗎？》）

其實，日本大車廠的「國際化」佈局和企業組成，當然不是什麼新鮮事——例如豐田（Toyota）裡的董事會就有好幾個外籍人士；日產（Nissan）早在 1999 年就跟雷諾（Renault）的資本合作，目前 50 位管理高層裡面，更有高達 20 幾位都非日本籍。其董事長（會長）兼 CEO ，帶領日產「起死回生」的社長卡洛斯．柯恩（Carlos Ghosn），也是巴西裔的法國人。

相對來說， 2015 年時， Honda 的 30 幾位執行董事（役員）裡，清一色都是日本人。但 Honda 反而是日本汽車大廠裡面，第一個率先提出「英語公用化」概念的公司。

因此，不少人都預期， Honda 的這項政策，將會在日本汽車產業，產生帶頭的效用。（當然，也不免會出現另一波批評的聲浪）

說到這裡我們先暫停一下關於本田的話題，一起看看在日本，還有哪些代表性企業，將英語當成公司內部通用語言呢？以下先分別向大家介紹一下：

樂天：員工平均 TOEIC 成績 800 分！

樂天（Rakuten），無疑是近年這一波「英語公用化」的領頭羊。 2010 年 7 月，社長三木谷浩史宣佈：「樂天在兩年內，公司內部文書與溝通語言，將全部英語化。」

主要的原因是三木谷浩史發現，日本雖有很多國際級的大企業，但大部分都是製造業——如 Toyota 或 Sony 。但在他所經營的電商（ E-commerce ）等服務業裡，日本卻很少能有國際級的大型企業。他認為問題關鍵，就出在日本的企業人才普遍來說「不擅講英文」，因此只要沒了產品製造力，就走不出日本了。

所以樂天除了決定「全公司動員學英文」外，其英語公用化政策，更可說是「一去不回頭」型——公司要求所有的人去考 TOEIC ，社長甚至還「放話」，要主管以身作則：凡兩年內還學不好英文的役員（重要幹部），全部炒魷魚！

在這樣子的「雷厲風行」之下，樂天在 2015 年 6 月公佈：公司全體社員的 TOEIC 平均成績突破 800 分，與 2010 年的平均 526 分比起來，進步了將近 280 分之多。

英語公用化後，也有其他的副加效果，其中一個是比較容易招收海外人才——目前樂天員工的「非日本人比例」約接近兩成（編按：此為 2015 年數字），業務開發單位，更有不少 8 成以上都是外國人的團隊。

根據公司對外表示，一方面外國員工增加、可以加速英語公用化的推行；另一方面英文溝通也不像日文一般曖昧，對公司內部決策的進行也有所幫助。

UNIQLO：「在日本講日文，在世界當然講英文！」

優衣庫（UNIQLO）可以說跟樂天是英語公用化的「同梯」。（日文是「同期」）

它同樣在 2010 年宣佈，要在 3 年內（到 2012 年時），把公司內部的公用語言改成英文。主要原因，也是因為預期到未來該企業主要的市場，會在海外而非日本境內——

事實證明，這個當初的預期是完全正確的：若以 2015 年發佈的決算來看，優衣庫已有接近一半營收來自於海外，而以 2018 年最新財報觀察， Uniqlo 的海外事業部加上全球品牌部，營收更早已超過日本事業部，且歷年來業績成長率都遠較日本為高。

不過， UNIQLO 的「英語公用化」相對來說，是比較「內歛型」的，比較不像同期的樂天那麼激進。在日本的話，基本上還是可以講日文，也會提供給外國員工日文課程。

社長柳井正在被問到對「英語公用化」的看法時，也用比較折衷的說法來詮譯：「就像是在日本市場，如果不會講日文就沒有辦法作生意一樣；今天要去進軍國際市場，如果不講英文，會失去很多機會。」

另外，在推行英語公用化的同時， UNIQLO 在徵才的網站上，可能是為了避免遭議，也特地註明：「英語不是（入社的）必要條件，只是如果職務跟海外有關聯，或者是在職涯上有意願向上、或向海外發展的人才，需要英語能力。」看起來在處理這個議題上，非常謹慎。

HONDA：階段性實施「英語公用化」，為「永續」佈局

看完了「激進」和「內斂」的兩大案例，我們回頭看看日本車廠首例本田的英語公用化政策：

Honda 在（2015年）6 月公佈的企業永續報告（ sustainability report ）裡提到：「Honda計劃在 2020 年前，凡所有跨區域之間的會議、文件，甚至是任何社內的公開訊息，都將一律以英語為正式的溝通語言。」

會選擇在「企業永續」報告（sustainability report）裡發表這個訊息，也意味著 Honda 認為，為了達到該公司的「永續」，英語公用化是很重要的一步。

不過在實務操作上，根據筆者了解，直到前年（ 2016 年）左右為止， Honda 與國外部門、經銷商等的（文件）溝通方式，多還是先用日文傳到國外，再由駐派當地的日本人將訊息翻譯成英文，然後再傳送給在地的員工——但是這樣做，一來沒有效率（要有人一直翻譯），二來在翻譯的過程中，也有很多細節都被漏掉。

此外， Honda 的作法跟樂天的不同處在於，如果在日本、而且只有日本人參與的會議裡， Honda 只要用日文就好；樂天卻一度堅持連都是日本人開會的情況，也要使用英文。（所以當時樂天宣佈這個作法時，飽受內外批評，後來實務上其實也未全數如此進行）

小結：因應高齡、少子化挑戰的日本企業

從上面的 Honda 、樂天和 UNIQLO 等案例，我們可以看到，日本企業的經營者，在日本內需市場隨高齡化下滑、與來自各國的競爭增加下，其實大都面臨著「開拓國際市場」的壓力，也用不同方式思考轉型——「英語公用化」是手段之一，但不必然是唯一解方。

不過，若想要「密切整合國內和海外市場佈局」，與其上對下地要求「全球分公司的人員都要會日語」；倒不如「從善如流」地製造一個全英語的環境、讓「日本總公司的人員精進英語」，確實可能更有效率。

而這也預示著，為了滿足經營業務上的需要，以及高齡、少子化社會下的人才空窗，有越來越多日本公司將大量採用外國人（而且是會講英文的外國人）——這也是樂天跟UNIQLO目前的作法。

繼 Honda 之後，日本各大車廠、乃至更多大型企業，會不會也用同樣的手法、積極採用外國人才，對於有志前往日本發展的台灣年輕人來說，又有什麼機會？值得密切觀察。

備註：本文原刊載於換日線合作夥伴 WORKLIFE IN JAPAN，授權換日線重新編輯後刊登，原標題為：〈HONDA 宣佈「英語」作為公司內部公用語言〉。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 【「英語公用化」日本現場】「這裏是日本幹嘛說英文，是蠢蛋嗎？」從本田前任社長名言被新社長「打臉」說起 》，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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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一群在日本生活的國際工作者，主要以不同類型的訪談來解析日本社會、提供世界中的另一種思維，內容著重於日本的職涯發展、商業文化、市場趨勢、企業管理，也談一些日本的創業和生活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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