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影劇】為何《閃電俠》票房跑不起來？

作者：黃經偉／大衛的世界經緯儀 David’s theodolite

聚焦 DC 漫畫最神速英雄的《閃電俠》（The Flash）獨立電影，終於在延宕多年之後，於 2023 年 6 月上映。然而，根據報導，本片上映後的第二個週末票房跌幅竟達 73％，全球票房至今更是「龜速」爬過 2 億美元的關卡，表現差強人意。考量製作和行銷成本，製作方華納兄弟探索公司可能會以大幅虧損作收。

根據筆者實際觀影體驗，相較近年來漫改電影，《閃電俠》表現其實已有一定水準；但在許多因素的「內外交迫」下，本片的失敗也算意料之中。

本文將與讀者分享：漫畫英雄閃電俠的起源、電影本身評析，以及按照時序來談談本片的「不利因素」有哪些。

• 小提醒：本文將提及部分《閃電俠》和 DCEU 其他電影情節

漫畫英雄「閃電俠」的起源

閃電俠（The Flash）是 DC 漫畫的經典超級英雄，名為貝瑞艾倫（Barry Allen），是一名金髮碧眼的鑑識科學家，速度慢又常遲到。

因為在實驗室意外被雷電打中、受到化學藥劑潑灑，而成為「極速者」（Speedster），逐步解鎖神速移動、快速痊癒、相移（Phasing，控制自身分子與物體共振而物理穿越，如穿牆）、運用閃電、不亞於超人之力的無限質量重拳（Infinite Mass Punch）等超能力，甚至能運用 DC 漫畫宇宙中強大的「神速力」（Speed Force）以倒轉時光、在不同維度間穿梭，也因此帶出「多重宇宙」（Multi-verse）的概念。

因為能倒轉時光和穿梭多重宇宙，因此在 DC 漫畫宇宙中，閃電俠常成為宇宙重啟、世代交替的「工具人」，帶出新一代的超英設定和世代特徵。同時，他也是 DC 漫畫英雄集結組成的「正義聯盟」的經典成員。

閃電俠的典型裝束為紅衣（因此別名 Scarlet Speedster，緋紅極速者）、金色翅膀裝飾與鞋子，據說是對應希臘神話中擔任「神界信差」，移動神速、可自由穿梭天界與人界的赫米斯。

新片影評分析、角色互動解釋

以劇情而言，《閃電俠》電影取材自 DC 漫畫重啟宇宙的重點事件「閃點」（Flashpoint），延續 DCEU（這十年來的 DC 擴展宇宙）設定和選角，閃電俠（伊薩米勒飾演，這裡稱「大閃」）意外發現自己可以透過「神速力」進入「時空盅」（Chronobowl，閃電俠可以在此空間內查看過去、與過去互動）回到過去。

回到過去的閃電俠，不顧蝙蝠俠的勸阻（DCEU 的蝙蝠俠是班艾佛列克，簡稱「班蝙」），救了母親、更動了時間線，但卻遭到「黑暗閃電俠」（Dark Flash，簡稱「黑閃」）攻擊而困在更早的時間線，遇到了更年輕的另一個自己（這裡暱稱他「小閃」，都是伊薩米勒飾演）。

大閃協助小閃獲得超能力，自己卻失去了能力。同時 DCEU 於 2013 年的初始作品《超人：鋼鐵英雄》中的反派薩德將軍襲來，大閃才發現他竟造出了一個沒有超人類的世界，還好這個世界仍有已退休的另一個蝙蝠俠（80 年代扮演蝙蝠俠的米高基頓回鍋演出，這邊稱其「米蝙」），協助雙閃拯救出一直遭人類囚禁、超人的表姐「超少女」（Supergirl，由 Sasha Calle 飾演，順帶一提她是拉丁血統，因此姓應該照西語讀音唸成「卡耶」，而非許多華文報導誤植的「卡勒」）。

超少女原先不願協助人類，但因看到人類受苦，加上感念大閃救她出來，願意助其重獲超能力，一行人攜手對抗薩德，但卻不敵，超少女和米蝙都壯烈犧牲。小閃不接受這樣的結果，屢次進入時空盅「重來」，卻無法改變歷史走向。

最終大閃終於了解時間無法改變，在神速力中「三閃同框」，揭曉黑閃竟就是在無限迴圈中不斷重來的小閃。最後小閃為大閃犧牲，徹底抹消黑閃的存在，也讓大閃大徹大悟：改變過去終是徒勞，這才回到過去放手讓母親被殺死，但卻又想救父親而有「多餘的舉動」，回到原來的時間點才發現「班蝙」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 1997 年飾演《蝙蝠俠4：急凍人》的「喬蝙」喬治庫隆尼。

平心而論，電影以義大利麵條解釋時間運作，表示「變動某個時點會同步更動過去和未來」、「時間線上必有固定節點（fixed points）維持不變」等算是簡單易懂、符合邏輯的設定。

劇情主要訴諸貝瑞和父母之間的親情，以「母親」的原型挑動觀眾的集體潛意識。從國內外各大網路討論區評論來看，大閃回到過去和母親淚眼告別的橋段，絕對是本片亮點之一，頗受肯定。我自己觀影時在這段也可明顯感受到現場觀眾的情緒起伏，不少人都感動流淚。

安排「大小閃」同時出現，也算是巧妙透過小閃的技能和心態成長，補足了閃電俠在 DCEU 的起源故事，透過這種方式豐富了閃電俠的角色弧線。

然而，因為《閃電俠》終究是一篇「重啟宇宙」的「工具電影」，華納高層歷代更迭導致方向一再修正而牽動電影規劃和選角，讓主角的「英雄旅程」最終還是無法完成：最後貝瑞為了救父，還是換了番茄醬的位置，更動了過去、也改變了未來；這固然原本可能是為了重啟宇宙，卻讓這整部電影的經歷好像徒勞無功、失去意義；最後結尾出現「過於年長」的喬蝙，更讓人覺得只是為了增添懷舊情緒而已。

此外，米蝙、超少女、薩德將軍等角色，更是淪為導入多重宇宙設定的工具人，刻畫缺乏立體感和深度。

最令人詬病的，可能就是超英電影中必不可少的特效和服裝安排了。閃電俠進入「神速力」以後所見人體線條均呈現粗糙和扭曲的不自然效果，許多觀眾都給予負評，雖然導演跳出來解釋是刻意為之，仍舊難杜悠悠之口；許多漫迷更是拿 X 戰警中也是神速的「快銀」名場景來做比較。

至於服裝安排，這次閃電俠的制服其實異於之前 DCEU 電影中的設計，但是看來「橡膠廉價感」太重，更是讓主角伊薩米勒原本肩膀較窄、不夠健碩的身材缺點無所遁形。

事實上，撇開上述缺點不談，本片導演安迪馬希提（Andy Muschietti）其實真的已經盡力了──電影本身堪稱節奏順暢、有笑有淚。

那究竟為何此次《閃電俠》電影票房仍如此慘烈呢？

本片的票房不利因素（按時序剖析）

一、DC 影迷分眾嚴重破碎，過去的輝煌反而成為負擔

至今 DC 影視作品已有多位超人和蝙蝠俠，每一代各有支持者，但漫威的初代「三本柱」鋼鐵人、美國隊長、雷神索爾都是同一位演員飾演，兩個電影宇宙角色的辨識度和形塑認同的深度高下立判。

有關閃電俠這個角色，美國 CW 頻道在 2014 年即推出同名的影集，一播就是 9 季，幾乎和整個 DCEU 的時間重疊。因為影集版先推出，導致不少影迷其實已經先接受了演員 Grant Gustin 所飾演的閃電俠，而對伊薩米勒所飾演的閃電俠多有批評，甚至連他跑步的姿勢都成了挑剔重點。尤其是米勒版的閃電俠在《正義聯盟》現身時設定是古怪又青澀，更是有損人氣。

二、華納對 DCEU 急於求成、缺乏整全規劃，反而錯失先機

DCEU 戲外的風風雨雨可謂比戲內更「精彩」：原先規劃 DCEU 的查克史奈德導演因為女兒自殺、與高層不合中途退出，更是衍生出空前的影迷運動「釋出查導剪輯版」（#ReleasetheSnydercut），此版本釋出之後，大家才知道閃電俠是逆轉時間、拯救世界的真英雄，他進入神速力逆轉時空的場景成為全片高潮，可說是米勒版閃電俠最光榮的時刻。閃電俠電影若是能在《正義聯盟》導演剪輯版之後立即推出，票房絕不會如此難堪。

然而，隨之而來的「恢復查導宇宙」（#RestoretheSnyderverse）運動終究沒有成功，華納兄弟探索公司決定結束 DCEU，讓《閃電俠》為 DCEU「送終」，讓新團隊重啟、推出新的 DCU，這樣一來，支持查導宇宙的 DC 影迷怎麼支持得下去呢？

再談到創意層面，事實上，「多重宇宙」是 DC 大事件「閃點」早就有的概念，《閃電俠》電影更是原訂在 2017 年《正義聯盟》推出之後於 2018 年上映，但製作團隊卻一直因為「創意分歧」無法成形，之後又遇到疫情攪局而一再延宕。結果，「多重宇宙」的概念反而讓對手漫威以《蜘蛛人：無家日》先搬上大銀幕了。

三、主演深陷法律爭議、形象大傷

最大的致命傷，還是米勒自從 2022 年就身陷法律爭議：曾在夏威夷與人發生肢體衝突而獲得「夏威夷戰神」的戲謔稱呼；遭人控告入室盜竊、行為不檢、騷擾孩童等等。

雖然後來他發表聲明，部分認罪並表示已接受心理治療，日前更是傳出保護令已撤除而發表自清聲明，希望媒體詳實報導，但個人形象已然跌落谷底，他也因此一直缺席電影宣傳活動，直到電影首映才現身。國內外電影討論串中都可見部分網友對米勒個人私德的批評。

四、目前高層決策進退失據、行銷期望值拉太高

DCEU 將轉為 DCU，由漫威《星際異攻隊》系列導演詹姆斯岡恩（James Gunn）以及《沙贊》製作人薩弗蘭（Peter Safran）在 2022 年 11 月共同掌理新成立的 DC 工作室。然而，岡恩在 2023 年初即宣佈了新的 DCU 計畫，之後逐步顯示 DCU 會整個重啟，使得今年上映的 DCEU 電影沒有未來、無以為繼，自然無法激起影迷熱情支持。

至於原先就支持、欣賞岡恩的影迷，也可能會覺得沒有必要支持今年的 DC 作品，而是等到完全重啟再說。各個影迷群體都不討好，更是凸顯 DC 宇宙長久以來的「無限重啟危機」，因為規劃失當缺乏綜效、難以匯聚熱情和獲利。

然而，岡恩卻吹捧《閃電俠》可能是「最佳的英雄電影之一」（probably one of the greatest superhero movies ever made），製片方甚至還請來湯姆克魯斯等知名人士為電影背書，但電影的確有顯而易見的問題，導致影迷觀影之後難免感到預期和現實的落差，影響口碑；許多彩蛋更是橫跨許多世代，因為「代溝」而無法引起廣大認同，反而有種廉價感。

結語：十年後正義聯盟終於成型，但已成為過去

個人觀影時，其實是覺得十分惋惜。《閃電俠》電影明顯承繼《正義聯盟》的劇情，也暗示正義聯盟終於集結，但卻無以為繼。查克史奈德的宇宙規劃絕非完美、關鍵劇情的推進要素常有爭議，但選角到位（尤其是超人、蝙蝠俠、神力女超人等 DC 三巨頭）、視覺效果一流，原先查導剪輯版中 DC 大魔王達克賽德的故事線也令人期待。

但或許就像是《閃電俠》電影中，貝瑞母親所說的：「不是每個問題都有解方。有時你只能放下。」（Not every problem has a solution. Sometimes you just have to let go.）

對照電影和人生，面對稍縱即逝的「時間」，或許正像是《正義聯盟》查導剪輯版中閃電俠進入神速力逆轉時空時所言：「開創你的未來；成就你的過去。一切就看現在（註）。」 （Make your own future. Make your own past. It's all RIGHT NOW.）

把握每個當下吧。

（註）部分影音平台將「It's all RIGHT NOW.」誤譯為「一切都沒事了」，但原意應為「一切且看現在」，體現出每個「當下」頃刻成為「過去」、接續面前「未來」。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為何 DC 最速男《閃電俠》票房跑不起來？──「神速力」也不敵 DC 宇宙的「無限重啟危機」》，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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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黃經偉，中英會議口筆譯員、公私部門內訓英文講師和編修顧問。台大外文系、倫敦政經學院（LSE）媒體傳播所和台師大翻譯所口譯組雙碩士。曾任政府中樞研究人員、投顧公司襄理。以符碼的轉換為專業，盼望奉行 LSE「理解萬事發生的緣由」（Rerum cognoscere causas）校訓，用社會科學、語言、文化三角定位出世界的幽微知識、紀錄生活的吉光片羽。足跡遍佈廿餘國（增加中），熱愛旅遊、健行和重訓；FB專頁「經緯世界文摘」分享語言學習、譯界人生、時事觀察、教學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