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文化】台灣「博愛座」和倫敦「優先席」差在哪?

作者:李易庭 Joyce/留學心事前哨站

前幾日,我到英國希斯洛機場迎接從台灣遠道而來的朋友。推著兩大箱的行李,還有大包小包的東西,我們搭上了回到倫敦市中心的地鐵。

起初,我們站在門邊活動空間較大的地方,避免龐大的行李佔據狹窄的走道。然而,搖搖晃晃的車廂裡,隨著傍晚的冷風不斷地從連接處的窗口灌入,這時,我聽見了朋友頻頻咳嗽的聲音,一經詢問,才發現他感冒了。

「你先坐下吧!我幫你顧著行李。」想著接下來還有大約一小時的車程,加上朋友經歷過漫長的飛行和等候海關後,早已筋疲力竭,又需要盡快服用藥物,我便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可以稍作休息。

聞言,朋友卻有些猶豫地說:「可是這是博愛座耶……」我困惑地環顧四周,整個車廂裡站著的只有我們兩個人,顯然最需要眼前座位的,就是這位生了病的朋友,即便很難從外觀辨識出他的需求。

回想在台灣,我和這位朋友一樣習慣「迴避」博愛座。讀國高中時,我每天搭乘捷運往返學校與住家,當時的我寧願背著沉重的書包、站立 30 分鐘以上的時間,也沒有想過去使用博愛座,只因為覺得自己並不符合使用資格,深怕被投以異樣的眼光。

在倫敦,我卻發現當地民眾不太會避開博愛座,尖峰時刻,博愛座上經常能看見年輕的學生或上班族;反觀在台灣人潮眾多的捷運車廂裡,我則是遇到過幾次大家站著圍繞博愛座,卻誰也沒有坐下的經驗。

觀察到這個現象,讓我不禁感到好奇:倫敦現行的博愛座規範為何?又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樣不同的讓座文化呢?

倫敦的博愛座與讓位現行規範

根據倫敦交通局的網站公告(Priority seating and other features on board),所有巴士、地鐵、火車上的博愛座都是給予「任何有需要的人」,並無特定人群。公共交通現場,博愛座的圖案標示包含懷孕者、拄著拐杖的人,以及帶著嬰孩的婦女,下方則有文字補充「並非所有的障礙都是可見的。」(Not all disabilities are visible.)

倫敦的優先席圖示。圖/Travers Lewis@Shutterstock
倫敦的優先席圖示。圖/Travers Lewis@Shutterstock

倫敦交通局指出,每 5 個公車乘客就有 1 個人可見或不可見地需要座位。為了改善這個問題,當局重新設計博愛座,強化博愛座與其他座位外觀上的不同,在椅背加上標語,像是:「請提供這個座位」、「準備好提供這個座位」、「有人可能更需要這個座位」等;同時發起了一年一度、為期一週的倡議活動「博愛座週」(Priority Seating Week),目的在提升人們的讓座意識。

除此之外,也可以透過申請「請求讓位」或「有孕在身」兩款徽章,佩戴在身上,方便他人注意到自己的需求,增加獲取座位的機會。自 2017 年實施開始,截至 2023 年 4 月,已經發出了 10 萬個「請求讓位」徽章。

特別的是,2012 年倫敦市長(即前任首相強生)曾經要求青少年簽署一份關於乘車禮儀的文件,其中的三項承諾之一,就是要讓位給懷孕者、老人和身障者。

截至 2023 年 4 月,已經發出了 10 萬個「請求讓位」徽章。圖/取自 TfL 官方網站
截至 2023 年 4 月,已經發出了 10 萬個「請求讓位」徽章。圖/取自 TfL 官方網站

綜合各式各樣的長短期政策,讓座的成效卻似乎沒有得到顯著提升。根據我的觀察,倫敦地鐵裡很少見到有人主動讓座,這也對應到了 2019 年一份問卷調查,發現每 1,000 名乘客中:

  • 三分之一的人認為只有坐在博愛座時才應該讓位

  • 23% 的人覺得讓位令人感到尷尬

  • 75% 的人認為只要博愛座是空的就可以使用

無論是實地觀察或是數據,都呈現了倫敦較無讓座文化的現況,以及當前設置博愛座的必要。

博愛座 vs. 優先席:命名和外觀如何反映文化?

在英國,提供給有需求者的座位名稱其實是「優先席」(Priority Seat),而非我們在台灣所認知的「博愛座」。雖然兩者的訴求相同,都是希望具有座位需求的人可以不虞匱乏,然而我認為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命名方式,也反映出了兩地讓座文化的差異。

台灣的博愛座,在命名上直接與「博愛」這個社會價值連結,使得讓座行為成為個人在公共領域展現道德的一種方式。反之,英國的名字「優先席」則更強調原則性、使用順序上的意味,除了特定族群應該優先獲得座位,任何有需求的人也可以去使用,間接讓倫敦的讓座行為比較少是出於道德或社會觀感上的約束。

此外,倫敦地鐵或公車上的博愛座,和一般座位的外觀差異也不如臺北捷運來得鮮明。臺北捷運深藍色的博愛座,比起周邊多數的淺藍色一般座,不僅更容易形成視覺吸引,也和其他乘客做出了明顯的區隔。我認為座位外觀也是造成兩地民眾使用博愛座習慣不同的原因之一。

結語

我想起上週六午後在倫敦的雙層巴士上,眼看最前排的乘客下車,原本坐在我旁邊有一位先生想起身移位到視野更好的地方。然而,一看見帶著兩個孩子上車的年輕夫婦,在行駛途中試圖找到最近的空位,這位先生立刻笑笑起身,坐回了原本的位子,讓他們一家人很快地坐在一起,享有前排最好的風景。

雖然那個位子不是博愛座,並且無論孩子或是年輕夫婦,也都不符合倫敦博愛座所標示的老弱婦孺輪廓,但是因為這位先生看見了他們的需要,一個移步的小舉動,就能幫助這一家人在乘車過程中更加安全便利。

以前在台灣,我小心翼翼地盡量不使用博愛座,是因為不想引起關注或異樣眼光。然而,現在我意識到的是,不管是讓位或者保留博愛座,都可以是一份對他人的心意,因為體察到這個社會的需要,而起身行動。

如此,當讓位不再是被動的道德枷鎖,而是主動的愛與關懷;並非義務、也非責任,我們才能開啟善意的循環,共同去傳遞讓位和博愛座(優先席)背後珍貴的互助精神。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台灣「博愛座」、倫敦「優先席」:從讓位規範與命名邏輯,反思文化差異》,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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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易庭 Joyce,臺北出生、17 歲時留學亞美尼亞,目前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LSE)就讀國際關係一年級。希望透過在這裡寫下生活日常的點點滴滴,讓我們一起看見留學的浪漫與現實,一起反思現況、展望未來,踏上發展國際生涯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