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奇摩新聞 【換日線文化】捷克沒有中國城，但有一個「越南村」
作者：劉郁葶／台灣女孩的捷克觀察日記
來捷克生活後，發現捷克沒有具規模的中國城，但是有個知名的「越南村」。越南人移民到捷克已有數十年的歷史，估計目前約有 6 萬 5 千名越南人住在捷克。
據統計（2020年），這些越南移民中約有近 1 萬 4 千人定居布拉格，以越南社區 SAPA（中文譯作「沙巴」）最為著名；其他則以小型越南社區分佈在捷克第二大城布爾諾（Brno）、溫泉小鎮卡羅維瓦利（Karlovy Vary），北方烏季河畔的校陣瓦恩斯多夫（Varnsdorf），與德捷邊界的切布（Cheb）等地。
有「小河內」之稱的 SAPA，位在布拉格的南方郊區，從布拉格市區搭交通工具前往 SAPA，需轉約 2～3 趟車，車程耗時1小時。在抵達 SAPA 後，我驚訝於它的規模比想像中龐大，原以為只是條商店街，實際上是佔地 35 公頃的大型社區。據估計，SAPA 約有 500 多家商店，超過 1300 人在此工作。
從美甲店到佛寺一應俱全，SAPA 如同「小河內」
順著大門走進去，首先看到用越南語寫「捷克文學習兒童班」的廣告，沿途則出現餐廳、理髮店、美甲店、電信行、燈具店等等，招牌上全是越南文。SAPA 的建築風格明顯與布拉格不同，放眼望去，商店低矮方正，招牌明亮顯眼，頓時有種置身在越南的錯覺。
走在 SAPA，看見水果攤擺出榴蓮、鳳梨、火龍果等熱帶水果；水產店賣冷凍章魚、墨魚、蝦子、比目魚、螃蟹⋯⋯，這些都是在捷克超市少見的食材。如果想解饞，在 SAPA 有一間甜點店，賣豆花、粽子、炸甜球等小點心；在捷克遍尋不著豆花的我，覺得實在難得，馬上品嚐一碗，正是記憶中的味道。
除此之外，SAPA 還有佛寺。一座雪白的觀音像矗立在寺廟外，寺院中掛著彩色的燈籠，一尊釋金色迦摩尼佛端坐在蓮花上。寺廟的一樓是祈禱室，桌上擺了信徒帶來的水果與鮮花。拾階而上，二樓的念經室中，一張張小矮桌上擺了用越語寫的經文，前方祭壇上有幾尊佛像與供品。
從飲食到宗教，SAPA 提供各式各樣的服務，滿足越南人日常所需的一切。SAPA 宛如一座「城中之城」，城外是捷克人的世界，城內是越南人建構出來的「家鄉」。究竟「小河內」是如何發展成今日的規模？SAPA 的過去與現在有什麼不同？
SAPA 曾是犯罪與走私的溫床
事實上，早年的 SAPA 並非越南社區，而是當地的肉類批發市場。當時 Pisnice 肉類加工廠與 Libuš 家禽加工廠在此營運，一直到 1999 年才停止營業，SAPA 改由越南人經營的公司 SAPARIA 接手。自此之後，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亞洲商店，在布拉格郊區自成一個小社區。
然而，初期 SAPA 的聲名狼藉，直到近年才有所改善。過去對捷克人來說，SAPA 是個負面又神秘的地方，與「骯髒」、「火災」、「犯罪」、「走私」與「毒品」掛鉤，甚至被稱為「貧民窟」、「封閉社區」。
時間回到 1999 年 11 月，當時 SAPA 發生一起蓄意縱火的案件，估計造成 2 億克朗（約 2.8 億台幣）的財產損失，8 名消防人員輕重傷。2008 年，SAPA 又發生兩起火災，尤以 11 月那場最為嚴重，是捷克歷史上部署消防隊最多的一次，大約 80% 的布拉格消防員輪流到場撲滅大火。大火之後，捷克政府開始正視 SAPA 的安全問題。
隔年（2009 年），捷克警方在 SAPA 的箱子中發現一具腐爛的屍體，並逮捕一名涉嫌犯案的外國人。這起謀殺事件，後來也被拍成在 2018 年上映的捷克電影──《河內小姐》（Miss Hanoi），電影的諸多場景在 SAPA 拍攝。
SAPA 的清潔度也為人詬病。2011 年，國家農業和食品監察局發現因老鼠的糞便污染，SAPA 有近 25 噸食物不得使用，因此關閉食品倉庫。另一方面，這些年來 SAPA 的走私活動從未少過。特勤局指出，在 SAPA 發現毒品、洗錢與大規模逃稅行為。警方也不時在 SAPA 查獲十噸假貨，例如假冒紡織品、鞋子、皮帶和太陽鏡，以及來路不明的動物皮毛，甚至查獲大麻與海洛因。
SAPA 形象逐漸改善，捷克人也來買亞洲貨
對此，布拉格二區前市長 Jana Chernochová 曾指出：「一個嚴重的社區問題，已經發展成為一個全國性的問題。」SAPA 的種種問題浮上檯面後，政府加強對 SAPA 的管制，並成立特別警察小組來管理。
近年來，隨著政府積極介入，SAPA 的問題逐漸改善，關於 SAPA 報導也逐漸轉為正向。此外，SAPA 旅行社提供在地導覽服務，在半天的行程中，遊客跟隨越南地陪探訪 SAPA 的佛寺和各家商店，並在結束時享用越南料理。我身邊有一些捷克朋友都曾參與過 SAPA 導覽，結束後都對 SAPA 留下不錯的印象。
如今，每到假日，許多捷克人會專程開車來 SAPA 購物。SAPA 有一間叫 TAMDA FOODS 的大型超市，商品價格比市區便宜，同樣是洗衣精，在這卻比一般超市便宜 20 克朗左右。此外，這裡的亞洲食品應有盡有，可以在冷凍區找到花生湯圓、奶黃包、春捲、包子與燒賣⋯⋯等等。
SAPA 最令人驚豔的景點，是一間大型鐵皮倉庫：這間如商場般的倉庫分成好幾區，裡面的生活用品應有盡有，包亞洲款式的 T-shirt、褲子、外套、牛仔褲、鞋子、襪子、手套與圍巾，到鏡子、唇膏、假睫毛、髮圈⋯⋯等用品，整齊陳列於架上。
不過，當我試著用英文和越南店家詢價，他們的態度皆不太友善，原因在之一於他們不太懂英文，說捷克語才通。此外，這些店家多半不願意零售商品，只接受批發，例如有些店家明文寫著「襪子只少要買十雙以上才售出」。後來才曉得，這些店家的主要客戶，是捷克各地區的越南服飾店；SAPA 作為亞洲貨的集散地，會定期出貨給這些下游店家。
我也注意到，在這些亞洲面孔中，不只有越南人，還有中國人在此工作。我和一名從溫州來的女士聊了一下，她聽聞我想要買刷毛褲，熱心地想幫忙，用越南語和周圍店家朋友「搏感情」，對方才願意單賣一件褲子給我。
揭開神秘面紗！SAPA 成認識越南文化的窗口
如今 SAPA 在捷克，已成為一個異國感濃厚的文化景觀。記得捷克朋友來 SAPA，看到處處用越南語寫的招牌後說：「我覺得自己這裡像是個外國人。」
住在 SAPA 的越南人，可以自在地說越南語、吃越南菜、聽越南歌、做越式美甲、上寺廟參拜，保留在越南的生活習性，不一定需要踏出社區外適應捷克社會。因此，SAPA 既可以是凝聚越南人向心力的社區，但也可能成為越南人融入捷克社會的阻礙。
不過，就我的觀察，SAPA 本身未必如早期封閉，由於 SAPA 的形象逐年改善，加上提供給捷克人的導覽服務，SAPA 成為捷克人認識越南文化的窗口；當捷克人想買亞洲貨時，也會選擇來 SAPA 購物，SAPA 的經貿活動因此更活絡，雙方也有更多的文化交流，促進彼此的認識與理解。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捷克沒有中國城，但有一個「越南村」：SAPA 如何從臭名遠播，變身當地人的亞洲之窗？》，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更多換日線文章
作者簡介：
劉郁葶，政大新聞系畢，獲捷克教育部MEYS獎學金，目前在捷克查理士大學當訪問學生，主修公共政策。近期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補助，撰寫捷克移民、媒體、轉型正義、文化遺產等主題的文章。經營《台灣女孩的捷克觀察日記》，分享在捷克的學習、生活與社會觀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