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時事】40 年前冤獄翻案，是因為對方名利雙收

作者：Eunice／ＥＵ日記（EU Diary）

美國社會的黑白種族對立不是新聞，最近又有一條大事，是 1981 年一位年輕黑人男性因為一位白人女大學生錯誤指認，導致判刑 25 年的強暴案冤獄。而這位白人女大學生後來以此事件寫作出版，書籍暢銷上看千萬，還被翻拍成電影，可以說是因為這個不幸事件而名利雙收，她的作品連在太平洋彼岸的我們，都可能多少聽過。

她是 Alice Sebold，成名作《Lucky》於 1999 年出版，是一本個人回憶錄，描述自己在 1981 年、大學一年級時所經歷的不幸性侵經過。著作之所以取名為「幸運」，是因為去警察局備案時，警察說：「之前有人在同一個地點被姦殺，你能活下來很幸運。」，根據《衛報》，這本書最少賣了 100 萬本。

Alice Sebold 的第二本書書更熱賣，是 2002 年一本名為《The Lovely Bones》的小說，故事的開頭是一個小女孩被強暴、殺害，並以小女孩的第一人稱觀點，描述從天堂看著家人朋友逐漸走出陰霾的的故事。這本書大賣最少 800 萬本，並被翻譯成多種語言，更被翻拍成電影《蘇西的世界》，卡司包含巨星瑞秋・懷茲，並獲得 2009 年金球獎、美國演員工會獎等多項提名。

有鑒於《蘇西的世界》票房超過 9,360 萬美元，因此有片商於 2019 年決定翻拍 Alice Sebold 的第一本書──也就是強暴案回憶錄《Lucky》。但是電影工作人員 Timothy Mucciante 在研究故事背景時，覺得審判過程中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根據《紐約時報》的訪問，他因為這些疑問離開了電影製作團隊，並私下僱人調查此案的來龍去脈，沒想到這成為冤獄主角 Anthony J. Broadwater，在事發將近 40 年後的翻案契機。

25 年冤獄，留下的許多遺憾

性侵案當時並沒有馬上抓到兇手，而是 5 個多月後有一天，Alice Sebold 走在街上，突然覺得有位路人看以來很眼熟，這位路人是一位在陸戰隊服役的 20 歲男性，因父親重病而返鄉。剛好附近有警察，所以這位年輕男性被逮埔，這位年輕人即是 Anthony Broadwater。

根據《衛報》的報導，在偵辦的過程中，Anthony Broadwater 連同其他 4 位男性，站在單方向的玻璃後，讓 Alice Sebold 指認。她先以身高偏高，去掉了前三位，Alice Sebold 覺得嫌犯是四號，因為五號的身型比較寬、比較扁，而 Anthony Broadwater 是五號。但是當時助理檢察官跟她說，四號和五號互相認識，是五號叫四號表現得兇惡一點的。

但事實上，四號與五號根本是互不認識的陌生人。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是，當時雖有採驗毛髮，但是技術尚未成熟（《華盛頓郵報》曾報導 FBI 坦承數十年來毛髮檢驗有很多疏失），Anthony Broadwater 就因為檢驗錯誤，加上 Alice Sebold 的錯誤指認，被判決 25 年監禁，儘管 Anthony Broadwater 一直不認罪，並不斷強調自己是清白的。

在 1999 年，被關了超過 16 年多的 Anthony Broadwater 終於出獄，但這並不是他人生的重新開始。因為美國很多公司在決定聘用前，都會對面試者的背景做身家調查，舉凡吸毒、強盜這些犯罪紀錄，即使是貨運人員這種勞力工作，都會是找工作時的大障礙。毫無疑問地， Anthony Broadwater 曾經入獄的這個人生「污點」，讓他很難找到長期的正職工作，出獄後的 20 幾年來只能打零工勉強餬口。

除了經濟困難，這幾十年來，Anthony Broadwater 還有很多遺憾。像是父親在他被逮補到審判的過程中，病況急劇惡化，並在他入獄沒多久後就過世。而 Anthony Broadwater 的太太 Elizabeth 其實本來很想要有愛的結晶，但是 Anthony 認為他人生的污點會對小孩產生很大的陰影，所以夫婦後來未生育子女。

40 年才沉冤得雪，他卻選擇寬容以對

在法院翻案的 8 天後，Alice Sebold 發表了道歉聲明，表示「很抱歉你本來可以有的人生被剝奪了，我知道任何道歉都無法改變事實」，並表達遺憾她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變成將無辜民眾送進監牢的司法系統的其中一部分」。但是廣大的網友並不買單，紛紛在 Alice Sebold 的社群頁面留言，希望她做出實際的道歉行動，像是將她因爲書寫性侵案件的酬勞，分給無辜的 Anthony Broadwater。

最令我驚訝與敬佩的是，已經 61 歲才好不容易拿回清白的 Anthony Broadwater，目前並沒有揚言要反告或索取賠償。他告訴《紐約時報》，對於 Alice Sebold 的道歉，他感到很寬慰並感激，他相信在這場風暴中，她也需要很多勇氣與堅強，才能發佈道歉聲明，而在這件事中，「她和我一樣都是受害者」。

體制不公，加劇種族衝突

看到這則新聞，不禁讓我不寒而慄，因為過去幾十年，如果只靠模糊的指認與不精確的檢驗，有可能不只一個類似的冤望判決。

以前常聽到一則住在美國的亞洲年輕學生間說的笑話，大意指隨便拿一個也是亞洲面孔的身分證，就可以未成年買酒。回想自己剛出國留學時，其中一個生活要題大概就是要趕快記清楚生活周遭各個外國名字與面孔，因為對於與自己不同的種族，本來就不一定能準確辨識，更何況是短暫的犯罪時間與容易受創傷影響的記憶。

另外我更擔心的是在種族隔離解除的幾十年後，一直到現在非裔黑人還是會覺得司法體系、警察制度不公平，因為在白人把持的體系內，受僱於高階職位的非裔黑人明顯比例比較少，而官官相護的官僚制度很容易「吃案」，相關申訴案件往往很難被妥善調查。若再加上執法時的偏見與盲點，只會導致種族間的衝突雪上加霜。

電影停拍，改記錄冤獄故事

更諷刺的是，Anthony Broadwater 有幸被翻案，還是建立在 Alice Sebold 的豐收名利之上。今天若性侵案的受害人沒有成為一個會被研究生評經歷的名人作家、若不是有電影龐大的商業利益，那這起幾十年前已經「罪證確鑿」的案件大概也不會被重新檢視，而這起冤獄大概也只能石沈大海，在 Anthony Broadwater 的餘生留下更多遺憾。

如今雖然 Amazon 的網頁上，仍然可以購買 Alice Sebold 的書，包含當初涵蓋調查審判過程的回憶錄《Lucky》，但是書商已經表示會停止出版此書，在此同時還有更多讀者在各個販售平台表示對 Alice Sebold 的失望。同時間，片商也暫停《Lucky》的電影翻拍作業，電影製作人 Timothy Mucciante 更改朝這起冤獄故事的方向，準備拍攝紀錄片。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幸運》還是不幸？40 年前冤獄翻案，是因為對方名利雙收──但他卻寬容表示：「我們都是受害者」》，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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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unice，在台灣長大、求學、工作，後來落腳美國，目前居住在紐約。嗜吃嗜讀，喜歡攝影，更愛烹飪和旅行。一直都很喜歡文字，喜歡閱讀用文字來餵養自己，也喜歡寫作用文章來達到內心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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