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奇摩新聞 【換日線歷史】為什麼捷克到處都有越南餐廳與超市？
作者：劉郁葶／台灣女孩的捷克觀察日記
「老闆，我要一碗牛肉河粉！」想吃道地的越南河粉，不一定非得到越南，在捷克也能品嚐到。
初來捷克，你可能會訝異於布拉格處處有越南餐廳。午餐時間，走進位在瓦茨拉夫廣場附近的一間越南餐廳，人潮絡繹不絕。來此之前，以為越南餐廳的顧客以亞洲人為大宗，但環顧四周，粗估店內的西方臉孔多於東方。
餐廳牆上畫越南水上市場，人人頭戴斗笠、手持船槳，站在一葉扁舟，運送蔬菜水果等貨物，營造出濃厚的越南風情。
櫃台的菜單，從炸春捲到乾、湯、炒河粉，各種越式餐點一應俱全。越南河粉（PHO）是許多人的首選，清甜的湯頭中是絲綢般的滑順河粉，上頭鋪著幾塊清燉牛肉，一旁擺著檸檬供提味，河粉的魅力征服東西方人的味蕾。
不同於重油、重鹹，以肉為主的捷克菜，較為清淡的越南菜，提供捷克人另一種飲食選擇。越南料理因歷史因素傳進捷克，這些年來，越南料理對於捷克人來說並不陌生，已逐漸融入捷克人的日常生活。
越南是捷克第三大少數族群
用完餐後，如果想買飲料、小零食當點心，街角還有越南人經營的小超市。店內的商品琳瑯滿目，賣的是一般捷克超市找不到的東方食材，例如豆腐、火龍果、咖哩塊、豆豉醬等等，甚至還可能找到寶島的麻糬、珍珠奶茶粉、沙琪瑪、鳳梨酥、芭樂汁⋯⋯等很「台」的食品。在這些越南商店中，又以位在 Mustek 地鐵站外的 SuSu Asian Food 最為著名。
據估計，捷克全國共有約 3 千家越南商店（捷克文叫“Potraviny”，意思為「食品」)，其中有三分之一由越南人經營。據統計，目前約有 6 萬 5 千名越南人居住在捷克，是繼烏克蘭人、斯洛伐克人的捷克第三大少數民族，也是捷克最大的「非歐洲少數民族」。其中，超過 3 萬 6 名越南人在捷克擁有永久居留權，佔整體越南移民的60%。
捷克與越南相距 9 千多公里，究竟為什麼有這麼多越南人居住在捷克？這要從捷克半世紀前的共產歷史說起。
因「共產協定」，越南人來捷克工作、學習
越南移民其實早在 1950 年代，就抵達當時的捷克斯洛伐克（Czechoslovakia）。1956 年，當時的捷克斯洛伐克，是由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統治，並和同為共產主義政府的北越簽訂雙邊協議。而第一批到捷克的越南人是 100 名孤兒，當時他們是為了躲避激烈的越戰（1955-1975）而來，捷克還有間孤兒院專門收容這些孩童。
自此之後，大多數越南人來捷克斯洛伐克有兩個原因：「工作」與「學習」。前者又被稱為「客工」（Guest workers），這些越南人受僱於捷克機械業、製造業、輕工業與紡織業工廠，當時流行一句話：「只要有煙囪的地方，就有一群越南工人」。而作為學生的越南人，則是來學習捷克語、捷克文學，以及捷克傳統技藝木偶戲等等。
但當時這些捷克斯洛伐克的越南移民，被兩國政府嚴格管理，不論是持有 4 年契約的越南學生，或 7 年契約的客工，一旦契約期滿就必須返國，政府也不鼓勵捷、越種族間的通婚。
當時越南工人為了賺取更高工資，經常長時間工作，被捷克人認為相當勤奮。到了1973 年，越南代表團向捷克斯洛伐克政府要求接納 1.2 萬名越南公民來工作。這個機會相當吸引人，因為客工們可以在工作結束後，帶著等值薪水 50% 的免稅商品回越南。到了 1980 年，估計已約有 3 萬名越南人在捷克，其中三分之二是移工。
1989 年，捷克斯洛伐克爆發天鵝絨革命（Velvet Revolution），共產黨垮台，這也意味捷越雙方的協定失效，部分越南人於是選擇返鄉，但更多人想辦法留下來，這主要是出自經濟考量，因為當時越南正經歷金融動盪時期，回國需面臨的經濟狀況恐怕更糟。
在這段捷克政權更迭、經濟改革時期，由於捷克移民限制的放寬，也開始有更多越南人移居捷克，1990 年代被稱為越南人移居捷克的浪潮，幫助越南人移民的機構應運而生。
捷克人類學家斯坦尼斯拉夫·布魯切克（Stanislav Brouček）在《可見與不可見的捷克越南移民》（The Visible and Invisible Vietnamese in the Czech Republic）這本書提到：「越南人移民捷克不只是為了經濟利益，也是為了家人。越南人經常以移民為『家庭戰略』，以獲取更繁榮的經濟、更好的教育與生活品質，最終為子孫創造更美好的生活。為了實現此目標，越南人用不同的方式——合法的和非法的都有。」
越南人的認真勤奮，為捷克生活帶來便利
而這群第一代越南移民在捷克落地生根後，也逐漸開枝散葉，有了第二代、第三代。談起越南人不同世代間的職業選擇，第一代早期多半以販賣雜貨為主，有的在逐漸累積資本後，開設自己的店舖、餐廳、手搖飲店或花店。
至於在捷克土生土長第二、三代越南裔捷克人，由於從小受到良好的捷克教育，會說一口流利的捷克語，因此有更多元的職業選擇，如客服人員、律師、醫生等等。
我曾詢問捷克人，對越南人的印象如何？捷克人對越南人的印象普遍不錯，越南人勤奮、有禮貌、重視家庭關係，這些特質都是捷克人欣賞的。
就我的觀察，越南人在工作上的勤勉，為捷克人的生活帶來許多便利。在捷克，大多數商店約晚上 9 點前就會關門休息，但許多越南超市卻營業到午夜，讓深夜想喝啤酒、吃零食的捷克人有地方可買。加上越南超市的產品多樣、價格便宜，因此深受許多生性節儉的捷克人所愛。
整體來說，作為亞洲族裔的越南人已長期融入捷克社會，因此可能出乎不少人意料，多數捷克人已經習慣所謂的「亞洲文化」，當亞洲人（不論台灣、韓國、日本人）走在街上，捷克人也不會特別好奇，或投以注視的目光。在數十年的相處下，兩個族群之間沒有什麼劇烈衝突，相較於當今歐洲各國因移民議題而紛爭不斷，捷克人與越南人平和生活、相互依存，實屬難得。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為什麼捷克到處都有越南餐廳與超市？一碗河粉背後的勤奮移民史》，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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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郁葶，政大新聞系畢，獲捷克教育部MEYS獎學金，目前在捷克查理士大學當訪問學生，主修公共政策。近期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補助，撰寫捷克移民、媒體、轉型正義、文化遺產等主題的文章。經營《台灣女孩的捷克觀察日記》，分享在捷克的學習、生活與社會觀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