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現場】在美國，為何護理師也能當醫師？

作者：Dr.Phoebe／小牙醫的觀察站

大家都知道在美國看醫生很麻煩。若今天發生意外必須進急診室（俗稱的 Emergency Room 或 ER），通常等待時間是 5 至 6 小時起跳，因此大部分輕症者會選擇看 Urgent Care，等待時間稍短一些，約為 3 至 4 小時左右。

只不過，在這些醫療院所內，別以為眼前身穿白袍，幫你看診起來人模人樣的專業人士一定都是醫師，因為他們很有可能是「專科護理師」（Nurse Practitioner，簡稱 NP）。

美國鬧醫師荒已非一兩天的事情，而針對缺醫師這個問題，其實能從許多面向來看。粗淺來說，有 3 分之 2 的美國本土醫學生會走專科和次專科訓練，3 分之 1 則走家醫科或內科醫師，其中也有些國際醫師來遞補家醫科或內科醫師的缺額。不過，隨著人口高齡化和戰後嬰兒潮醫師不斷退休，家醫科和內科醫師荒的問題也雪上加霜。

美國專科護理師取代醫師？

於是美國醫療圈近年來，所使用較為政治正確的方法，就是改由專科護理師取代醫師看診。根據《USA Today》報導，專科護理師和醫師助理（physician assistant，簡稱 PA）這些 mid-level 中階醫療人員，在未來 10 年將成為美國醫療最快速增長的行業。美國勞工局甚至預估， 2029 年前專科護理師工作將增加 45%，反之醫師只會增長 7%。

這乍看之下是個雙贏的局面，美國病人過去平均等待看內科或家醫科的時間是 21 天（謎之聲：3 週算是相對迅速，專科醫師常常要等 3 個月），現在則藉由 NP 和 PA 迅速得到醫療照護。

另一方面，聘請專科護理師或醫師助理，一年也僅需支出 13 萬美金（約 450 萬元新臺幣）在 Urgent Care 上比急診室醫師的年薪 30 萬美金（約 957 萬元新臺幣）便宜許多。

不意外的，《The New Republic》報導，Urgent Care 近年來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美國至今已有超過 1 萬家 Urgent Care，成為過去數年醫療圈最賺錢的搖錢樹之一。光是 2023 年，它們的營業額將突破 390 億美金（約 1.2 兆元新臺幣）。其中有高達 80% Urgent Care 都由 NP 當家。

一般病人至這些 Urgent Care 就診時，常把他們誤認為醫師，但是 Urgent Care 也不會擺明告訴你白袍人士的身分抬頭，甚至在病人付費時，也沒有因為看護理師便宜一點，還是拿到跟看醫師一樣的帳單。於是在美國的醫療圈中，利潤高、荷包賺飽飽變成是 Urgent Care 投資人，只能說，歡迎來到資本主義至上的美利堅合眾國。

美國醫療人員的養成差異

醫師跟護理師的訓練是否真的能劃上等號？答案其實是否定的。以下分享不同醫療人員的訓練時間：

一、醫師（MD 或 DO）：

4 年醫學院，3 至 7 年住院醫師訓練，外加 10,000 至 16,000 小時臨床訓練。

二、專科護理師（NP）：

2 至 4 年研究所，外加 500 至 700 小時臨床訓練。

三、醫師助理（PA）：

2 至 3 年研究所，外加 2,000 小時臨床訓練。

研究指出，當 PA 或 NP 和醫師合作，並且和醫師配合著看病人，其診斷和判斷跟醫師自行看診差不多。但是當他們獨自面對孩童和腹腔疾病時，錯誤和誤判卻可能高出許多。只是根據《NewsNation》報導，美國境內有 22 個州，允許 NP 擁有絕對自主權能獨立看診。

此外，美國專科護理師協會（AANP）主席 Sophia Thomas 表示，護理師提供的服務跟醫師一樣好，而這也讓美國護校也因此遍地開花。現在的美國已經開設超過 400 所 NP 學院，很多甚至是線上課程還標榜錄取率 100%，反觀美國醫學院目前僅有 150 間，沒一間給予線上訓練。

《The New Republic 》報導，2017 年居住在密蘇里州的 Kassie McAtee 帶著 1 歲的孩子在Urgent Care看診時，一名 PA 誤判了孩子的耳朵發炎症狀，就直接讓 Kassie McAtee 帶孩子回家，結果 3 小時後這名孩子就死於心臟衰竭。

《NewsNation》則報導，7 歲的 Betty Wattenbarger 因為好幾天高燒不斷被帶去德州的 Urgent Care，結果 Urgent Care 的 NP 告訴他們只是流感，但 Betty 情況愈發惡化，最終在吐血後送急診室不治身亡，被診斷出有肺炎和敗血症。

經家屬和醫師查證後發現，當初在 Urgent Care 時 Betty 的脈搏高達 170，又有發燒和缺氧的情況，應該要被積極治療而不是請家長送回家。家屬在告上法院後也一併到護理師公會提案，卻被告知醫師誤診才會懲處。於是家屬找上德州參議員申訴，並花大錢請律師和醫師再提訴訟，直到申訴 3 次後才讓該名 NP 得到 3 年觀察期（probation）的處置，且須重新修習護理相關課程。

面對專科護理師「大執業」，醫師怎麼看？

Ｇ 是名家醫科醫師，他告訴我過去護理師在正式成為 RN 後，必須在一個部門中鑽研許久，才會申請當該部門的 NP。過去老牌 NP 理解自身職位和界線也用心和醫師配搭讓病人得到最好的照護，反之現今 NP 的養成過程鬆散到令他緊張。許多靠著線上課程剛出爐的 NP 在專業知識上卻有嚴重落差，更常在不同科別中跑跳，得到的專業技能也相對分散，卻大聲要求必須獨立看診。

我的好友霸氣醫師 Ａ 姐身為復健科醫師則表示，她身邊許多醫師卻對這議題相對冷淡。一方面是因為大部分專科醫師覺得，反正護理師不會搶到他們的飯碗，而另一方面就算膽敢發言，也常被冠上政治不正確的標籤。A 姐說，當護理師不斷的被產出之際，美國住院醫師缺額，卻在過去十幾年來都被國會壓住沒有增長。她憂心，未來將家醫科醫師將會被專科護理師取代。

根據美國醫療學會（AMA）資料，目前有 4 分之 1 的病人，都以為看診的 NP 或 PA 是醫師，有高達 45% 的病人們覺得，很難去查誰是有證照的醫師。美國護理師協會不停地強調 NP 們能遞補醫師在偏鄉的空缺，調查卻發現這些 NP 一旦養成後，其實沒有多少人想去鳥不生蛋的地方行醫，而是跟醫生一樣，優先想選在熱門的大城市執業。

美國醫療委員會的委員 Dr. Bishof 表示，讓 NP 和 PA 來解決醫師短缺的問題不是真正的答案，長遠來看甚至無法省到錢。Dr. Bishof 用新墨西哥州醫學院做為案例，表示 8 名腦外科住院醫師職位被中斷後，醫學院找了 23 個非醫師（包括 NP 和 PA）取代。

不過，調查指出，NP 和 PA 相較於一般 MD 或 DO，往往要求更多檢測，也更常轉診給專科醫師，用掉比醫師看診更多的醫療資源。而 2017 至 2019 年的資料也發現，非醫師診斷下平均每位病人開銷多 43 美金（約 1,373 元新臺幣），若病人狀況複雜則增加至 119 美金（約 3,800 元新臺幣），一整年來看，若是讓護理師取代醫師，每年花費將增加 1,030 萬至 2,850 萬美金。

結語

當然專科護理師、護理師在美國醫療中扮演無可取代的位置，但是否就應該取代醫師則有待商榷。在這個凡事以資本主義至上的美國，若在醫療層面上也是如此則容易衍伸各種犧牲病人福祉的詬病。

這之中最辛苦的，大概就是美國老百姓，要不得等著看醫師等到天荒地老，要不就得讓護理師獨立就診。想要獲得快速便捷、便宜和高品質的醫療不是個選項，然而這就是美利堅合眾國底下的醫療日常。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你的醫生不是醫生：在美國，為何護理師也能當醫師？》，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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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我是Dr. Phoebe，從台灣小學畢業就背著行囊到美國當起小留學生，開始像候鳥一樣的飄泊飛行。大學畢業於UCLA分子生物系，研究所畢業於NYU牙醫系，曾工作生活於紐約和舊金山，目前在洛杉機執業的小牙醫師。熱愛牙醫的工作，尤其傾聽病患訴說千奇百怪的真實故事。同時熱愛到處旅行，因而愛上寫作，成為兼職旅遊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