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奇摩新聞 【換日線讀家說法】美國醫界黑歷史：少睡才能學更多？
作者：Dr.Phoebe／小牙醫的觀察站
我在念牙醫學院時，是人生中睡眠最缺乏的一段時期。當時我們牙科學生總是一天當兩天用，鑽牙念書兼聽課，所剩的睡眠時間寥寥無幾，咖啡因和焦慮成為日常的呼吸。如果遇到聲音溫柔但不太會教課的教授時，大家集體打瞌睡也不令人意外。還有同學創立粉絲專頁，裡面全是大家課堂上睡成一片的相片集，專頁名稱言簡意賅，就叫做「美國未來的牙醫師。」
不只是牙醫界，念書求學的過程往往有種迷思，覺得越認真唸書的學生睡越少。為了考試而熬夜實屬常態，犧牲睡眠來完成學業還能被傳誦為可歌可泣的上進故事。除非你屬於不太需要念書的天才族群，不然大部分的人都和我一樣，考前為了念書而熬夜，覺得每分每秒都得塞知識才能考高分，更代表我們對學業的認真與負責。
直到我讀完神經睡眠科學家 Dr. Matthew Walker 撰寫關於睡眠的紐時暢銷書《為什麼要睡覺？》（Why We Sleep）之後，才發現我的理解錯得離譜。這本書以 Dr. Walker 20 年投入睡眠研究的經歷，講述睡眠對於人體的重要和必要性，書中記載著上萬則有關於睡眠的科學實驗，閱讀起來有點像教科書（難怪比爾蓋茲會推薦），花了我好些時間才整本一字不漏地看完。書中眾多的實驗結果都顯示，睡眠不足比睡眠充足的學生在學習能力上降低 40%。睡眠不但幫助增強記憶力吸收，讓你花更少的時間就能有效學習，還能有效幫助大腦統整資料。
醫界狂人「不用睡覺」的秘密
學習書本上的知識是一回事，但如果學習攸關性命，那又是另一回事。我們都知道醫界裡住院醫師的訓練艱辛、睡不到幾個小時、過著蠟燭兩頭燒的生活實屬常態。但是鮮少有人問這個制度從哪裡來？這本書也揭開旁人不見得知曉的美國醫界黑歷史：住院醫師的學習精隨並非建立在能幫助學生吸收醫學知識的基礎下，而是來自於對醫界狂人的崇拜，這位狂人的名字叫做 Dr. William Stewart Halsted。
Dr. Halsted 是第一位在對抗乳癌上使用根治性乳房切除術的外科醫師，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外科部的創辦人，還被稱之為「現代外科之父」。他令人景仰的地方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他自稱不太需要睡眠，擁有能多天為了工作不睡覺也不疲憊的超人體力。對於 Dr. Halsted 來說，睡眠是個不必要的奢侈。甚至「住院醫師」（Residency）這個項目也是由他首創，因為他認為醫師必須要住在醫院裡，極力壓縮睡眠時間加上冗長的訓練過程，才能幫助住院醫師將學習時間最大化。
大家不曉得的是，其實 Dr. Halsted 不是狂人，更沒有能少睡的超人體質，他一直到過世後才被發現，他其實是一名重度的古柯鹼上癮者。
Dr. Halsted 在研究古柯鹼類型作為麻醉藥物的過程染上毒癮。書中作者甚至懷疑他在 1885 年所撰寫的論文都是在超 high 的狀態下完成。這也連帶影響他的工作，很多時候開刀到一半必須先行離開讓學生代勞，平日裡手還顫抖個不停。Dr. Halsted 也不止一次用隱藏姓氏的名字進出勒戒所，但勒戒到最後的結果卻是不但古柯鹼的毒癮沒解除，連帶還讓他對嗎啡也上癮。
醫生睡不飽，傷人又傷己
Dr. Halsted 對底下的住院醫師們不切實際的睡眠期待，一直鑲嵌在今日的醫學系統中。書中統計，住院醫師在連續工作 30 小時的狀態下，會比工作 16 小時有多 36% 的醫療疏失。如果 30 小時之中都沒休息，這個比例會倍增至 460%。書中進一步指出，有 ⅕ 的住院醫師會因為醫療過失而傷害到病人、1/20 的住院醫師則會因為睡眠不足的疏失導致病人終結性命。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的資料更進一步顯示，醫療疏失在 2016 年已躍升為美國第三高的死亡原因，僅次於心臟病和癌症，佔據全美總死亡人數的 10%。如果你是那個不幸的病人，碰到睡眠不足的醫生，只能祈禱同樣是醫療疏失，拜託只要是不會影響性命、無關緊要的疏失就好。
疲累無比的住院醫師不只會傷到病人，也有高達 73% 的比例會不小心因為睡眠不足而傷到自己──比如在睡眠不足的狀況下駕車，有 168% 的可能性會因為疲勞而意外死亡。在美國醫師猝死案例不只一次躍上檯面的情況下，住院醫師的值班時間被調整為一個星期不得工作超過 80 小時、不得連續 24 小時上班，並且不得超過每 3 天一次熬夜值班。
但是即便如此，根據統計，美國住院醫師目前的平均睡眠依舊在 6 小時以下，遠低於該有的 7 小時。美國醫界前輩在面對住院醫師睡不夠的討論時，往往會用一種「老子都這樣活過來，所以你也可以」的態度，甚至說不睡少一點，學到的不夠多。作者表示證據卻打臉這論點，西歐國家的醫師在訓練時期被要求不得工作超過 48 小時，且英國和瑞典的醫療系統排名全球前 10，反觀美國的則是排名 32。
睡眠問題根植美國社會，非醫界獨有
睡眠不足本身就是美國社會中不小的問題，約有 35% 的美國人每天都睡不到 7 小時。根據書中所解釋，睡眠不足的員工必須花上更多時間來完成自身的工作，導致於更少時間在睡眠上的惡性循環。除此之外，睡眠不足的員工除了效力不佳、創造力降低，道德感也越發低落，更有可能投機取巧。
根據 Dr. Christopher Burns 所做的研究指出，員工睡低於 6 小時更有可能說謊或行為偏差，由於睡眠不足會影響大腦的額葉運作，這部分管轄的正是自制力。因此睡眠不足的員工還被發現會搶功勞、做事懶散、怪罪別人等。如果你把場景換到醫院工作的話，你可以想像受訓的住院醫師必須和睡眠不足的低自制力與道德感搏鬥，對病人來說是多麼膽戰心驚。
Dr. Halsted 所打造的醫療風氣說穿了，就是把住院醫師當狂人來使用，為了學習不擇手段，犧牲自我和睡眠，否則就代表不夠積極和勤奮。但是這樣的結果卻往往犧牲病人的福祉。想打造一個減少醫療疏失的環境，或許我們該思索如何跟著科學走，讓醫生好好睡上一覺，才是王道。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 少睡一點才能學到更多？醫生「睡不夠危機」，源於美國醫界不為人知的黑歷史》，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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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Dr. Phoebe，從台灣小學畢業就背著行囊到美國當起小留學生，開始像候鳥一樣的飄泊飛行。大學畢業於UCLA分子生物系，研究所畢業於NYU牙醫系，曾工作生活於紐約和舊金山，目前在洛杉機執業的小牙醫師。熱愛牙醫的工作，尤其傾聽病患訴說千奇百怪的真實故事。同時熱愛到處旅行，因而愛上寫作，成為兼職旅遊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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