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專欄】21世紀人類娛樂最後的疆界：談金馬《5X1》VR拍攝

“虛擬實境，21世紀人類娛樂最後的疆界，我們是究極娛樂的探索者，任務是探索新的沙發坐姿跟不會頭暈的玩法，無畏邁進人類未曾踏足之地。”

前陣子託金馬電影學院跟HTC的福，拍攝了一部虛擬實境短片（《董仔的人》），攝影機長得像顆水雷，其實就是把一堆攝影機綁在一起，各自拍攝每個角度的畫面，以前想拍VR會把傳統的攝影機用繩子綁在一起拍360度的畫面，有點像粽子，現在直接把鏡頭裝在長得像水雷的殻裡，其實還是在做一樣的事情。

鏡頭跟鏡頭之間交叉拍到重覆的素材是所謂的畫面接合縫，現場所有演員的走位都要小心避開這些位置，因為之後停在線上的所有部位都會變型，拍完VR後我才覺得自己真的很有耐心，每次演員一踩到「線」，我就會看見現場技術人員那種不好意思要再來一次的臉，不停的測試我的耐性極限，那條線又看不到，最好我的演員都不要動，通通站在隱形的線內互相大吼台詞就好，手還不可以舉起來要貼著褲子吼喔，好像舉起來就就會被隱形的雷射激光切掉！！

我們的VR技術總監此時很認真的點頭，他表示演員的手真的會在影片裡被切掉，請不要輕易嘗試，於是為了拍一場車內四個搶匪的對話，我們決定所有演員都背靠背就像林俊傑的歌一樣背對背擁抱，通通貼著牆講話。

再來是穿幫：拍片嘛，打燈打得黑夜跟白天一樣亮，鏡頭前面美美畫面，鏡頭後面人山人海加超巨大燈具都是正常的。但VR是360度的拍攝，沒有所謂的鏡頭後面，眼睛看得到的都是鏡頭前面，不可以看到工作人員、也不能看到燈腳。攝影機自己怎麼辦？那個要進後期特效一格一格手工挖或貼掉，燈要藏在環境裡假裝是環境光源，假裝不了的又是後期特效的苦差事。

導演跟攝影師要藏在看不到的地方像是貨櫃的後面或是水溝裡啦，所以拍VR是很輕鬆的，因為我整場都躲在場景貨櫃後面的水溝裡玩手機，拍完再像瘋子一樣爬出水溝衝回現場看畫面回播，看回播畫面大概是整個環節裡比較羞恥的時刻，好像在觀落陰一樣，大家圍著戴個VR眼鏡遮住半張臉的導演等候神明降臨，比拍2D電影寫實多了，反正導演都在通靈嘛，凡人是看不到你眼睛裡的畫面。

最惱人的問題都不是這些，是拍攝機器不能動作太大，依照目前人腦的限制，觀看VR由於太過逼真，畫面做平行或是直線移動時，觀影者的腦袋會做平衡補償，就像吃了暈船藥一樣，只是你人沒有上船還在椅子上，下場重則吐，輕則暈，於是我們每個鏡頭都很新電影，不用動又可以拍很長，熟悉的鏡頭運動完全拋棄，擁抱不用攝影師跟導演也可以拍的電影，我猜監製們聽到這裡，會覺得這才是VR的優點。

20世紀人類發明了電影，從無聲進化到有聲，從黑白變成了彩色，電影離開了大螢幕跑到家用電視機，高畫質手機，平面也成了立體，3D變成了全像的虛擬實境，我活過了21世紀初，有生之年如果不放冰櫃應該活不到22世紀，這是我能見証人類數娛樂的最後疆界，在我死之前普及，成為下個世紀理所當然的娛樂方式，然後再被什麼全神經虛擬不用戴眼鏡就欲仙欲死的腦植入科技取代。

如果要問我拍攝現場最印象深刻的事，應該是這次合作的Funique團隊，他們就像所有的台灣之光一樣，還沒被表揚跟掛獎章，默默的掌握了世界級的VR後期技術，拍攝限制這麼多，如果沒有他們，我大概會放棄探索人類的新疆界，只想拿著VR眼鏡打電動。

說到打電動，我在貨櫃廠後面的水溝裡把我的悟空角色連升250級，打破個人紀錄，很棒。

【Yahoo專欄作者李中】
作家、編劇、導演。曾為電影《艋舺》、《愛》及《刺客聶隱娘》等片效力，首部導演的劇情長片為《青田街一號》，最新作品為金馬影展VR電影《5X1》中的短片《董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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