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雀專欄】金馬獎改變他的人生！電影《盛情款待》，以及斜槓青年導演陳鈺杰專訪

雖然是在台灣出生，陳鈺杰導演其實一歲半就隨父母前往美國，就這樣在美成長與唸書一直到大學。24歲時他決定回台灣，而讓他堅定了回台灣的動機與意志的，就是電影。當時家中唯一從事藝文相關的姨母鼓勵他去念關渡台北藝術大學，一來尋根、二來學中文、三來可以與他愛上的電影朝夕相處，三種願望，一次滿足。

踏上電影路、返台6年後的陳鈺杰，不鳴則已。在2011年先是以短片《小偷》在金馬獎大放異彩，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正式的電影大獎，後來陸續憑藉此片在金穗與金鐘得獎，甚至在日本與美國的影展也拿了獎。《小偷》確實厲害，半小時的影片裡有引人反芻思索的故事也有動作場面、善用了音樂的功能也展示了台灣夜市小吃的型錄。而那一支關鍵性的、被偷走的智慧型手機，甚至象徵著時代科技變化對世界與人類生命所產生的影響力（註一）。從被偷的手機揭發了秘密的《小偷》，頗具馮小剛早期電影《手機》大將之風。然而最重要的還是，放眼至今，《小偷》依然是把紊中有序的台灣夜市戲碼場面調度做到最好的影片之一。

返台至今已12年，如今陳鈺杰終於推出他的第一部劇情長片電影《盛情款待》。

陳鈺杰很會場面調度。在《小偷》片裡有滿滿顯而易見的場面調度生猛有活力。是以初看《盛情款待》之際讓我有些失落，沒有複製《小偷》經驗在錦市場大鬧一回（喂！）、道頓崛瞎拼之旅拍得太表面而重點告白戲卻是在幾乎沒有風景的路邊取鏡完成。所有可能可以設計出有趣調度的戲碼例如搬家公司體驗與日式婚禮場面也都只是中規中矩不過不失… … 後來我有些恍然大悟，看完《盛情款待》首映後，楊烈說導演陳鈺杰在《盛情款待》片場中忙進忙出、校長兼撞鐘地管控著所有事，做了很多事情。原來，這次陳鈺杰的調度功力發揮在那些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啊。

陳鈺杰常身兼多職，不只導演職務還有編劇、攝影、剪接、特效都也做，這樣難道不累嗎？導演悠然回應，「找到愛的東西，就做什麼都不累了。」並提及以往學音樂、跆拳道甚至在美念資訊科系的經驗，致力於那些事情總有讓他感到疲倦的時刻，但只要碰上跟電影有關的事，他沒累過。「我很享受電影圈裡互相幫忙彼此支援的交流工作，編劇、攝影、剪接、特效什麼都好，我能幫別人什麼忙我就去幫，相反的，別人來幫我的時候我也很感激。」儼然斜槓青年導演。

能夠小心翼翼地完成一次台日合拍電影的愉快合作工程，那自然是很好，但陳鈺杰卻有點太過會入境隨俗了，相較於拍《小偷》是在什麼都可以嘗試都可以硬幹的台灣夜市，《盛情款待》是在什麼都要申請就算申請也不一定給拍的日本拍攝的，為了揣摩與應付「都有雙重人格」的日本人，想必是得日日繃緊神經以免搞砸任何事情。誠然，《盛情款待》是沒有搞砸什麼，但也無法驚艷你什麼，可確實有機會留下一些觀影餘味。這是一部帶著日式風味的台片，充滿日本生活的味道像《寧靜咖啡館之歌》；電影在日本松竹的投資合拍下也可以算是部帶有些台灣新電影氣味的日片，像是《咖啡時光》；而男主角透過對前女友的最後眷戀而稍為摸懂了一些自己，有著《一一》的氣息。

近年來多國合作拍片的電影作品漸多，要去定義一部合拍片的國家屬性越來越困難。至於《盛情款待》算不算是台灣電影？陳鈺杰導演提及了蘇菲亞柯波拉的《愛情，不用翻譯》。「那是史嘉蕾喬韓森與比爾莫瑞在日本所發生的故事，當然可以算是美國電影」。

男主角王柏傑曾提及為了演出他所飾演討人厭角色，他在歡樂熱情的日本拍攝現場都得提醒自己入戲，維持著「不要討人喜歡」的狀態。而導演則解釋男主角其實是處於一種「不想傷害人，卻還是在無意中傷害了別人」的狀態。「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只是沒有互相理解、甚至是不懂得如何為他人著想？所以才得學習待客之道。」

導演阿公留日、父親留美，陳鈺杰自己則是在美國長大回台灣念電影並去日本拍攝自己的長片處女作，《盛情款待》故事又是在講幾個不懂得待客之道的年輕人在人生關頭被迫學習おもてなし（Omotenashi）的過程，著實有些導演在電影之路上決定溫柔以明志的味道。透過劇情電影讓導演與男女主角仨三位一體一般、一起面對自己人生中困惑的十字路口，最後他們完成了一場婚宴活動的「戰役」，因為旅館的裝修翻新得以有了守護傳承下去的可能性，這份「守護之心」是那兩個曾經認為無以為繼的年輕人自發性決定的，老人家可都是看開了說了「反正船都要沉了，不如看著盛大的煙火沉下去（余貴美子）」和「變就變吧。會隨著改變而消失的東西，原本就是會消失的東西嘛（香川京子）」之類的話語呢！

曾在《東京物語》中飾演與父親笠智衆一起住的二女兒，資深女星香川京子在片中擔任京都旅館老闆娘招待三個學習待客之道的年輕人，她在暢談言歡之後祭出茶泡飯對他們開玩笑說「你們是不是該走啦？」搞得年輕人誠惶誠恐。事實上我們都知道茶泡飯在日本真的是帶有逐客令意味的食物象徵，但為何香川京子後來又要強調是在跟他們開玩笑呢？陳鈺杰表示，文化和規定雖然是存在的，但不表示不能改變，老人家最棒的事就是願意保有那樣的彈性。《盛情款待》全片餘韻最深長的時刻也就在於被資深老闆娘招待之後，三個年輕人走在京都古街上享受飄雪的回程路上。

（註一：就在那兩年，智慧型手機市場發生重大變化，Nokia飽受蘋果iPhone和Android手機威脅，從全球第一的市佔率開始節節敗退，到2013年，Nokia甚至宣布不再使用自家的作業系統。《小偷》片中兩位女主角一個使用男友所贈的最新HTC智慧型手機、一個使用掀蓋式Sony Ericsson，新歡與舊愛在較勁上，亦可從她們所持有的手機型號看出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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