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談心室】《父親》：家有失智者，該如何調適心態面對？

【文／Lizzy】由《沉默的羔羊》影帝安東尼霍普金斯主演的《父親》，榮獲本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與最佳改編劇本兩項大獎肯定。《父親》以失智症患者為主角，但與其他採用失智為主題的電影不太一樣：本片是從患者本身的視角看世界，觀眾必須跟著主角，感受當記憶完全不可靠的時候，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由於劇本採用的特殊視角，《父親》特別讓人能同理失智症者的日常生活與心境。想像一下，以為昨天發生的事情，原來已經是兩個月前；以為女兒已婚，才發現她早已離婚；以為眼前這人是女婿，但怎麼又跟記憶中的臉孔不一樣......大腦完全成為迷宮，理不出頭緒。

也因為多了同理的視角，《父親》給失智者家屬多一條心理上的出路，更明白該如何面對已經失智的老人家，該如何調整自己的心態包容對方、也放過自己：

一、他無法聽你解釋，是因為他無法信任任何人，也無法信任自己

與有失智徵兆的老人家溝通時，最難受的是對方為何那麼固執，怎麼依理說明都講不聽。無論家人怎麼說破嘴，他就是不相信，甚至開始懷疑東懷疑西，認為哪個孩子騙他、哪個看護偷東西。多數家屬除了心累，還有更多心痛，難以理解為何親人會這樣誣賴自己。

《父親》帶觀眾從失智者本身的角度看世界，頓時那些陰謀論都變得很合理了：由於他的記憶是紊亂不牢靠的，時間線也糊成一團，所以那些線索堆疊出的結論也會互相矛盾，最有道理的解釋反而變成「有心人士想要騙他」。最終他無法信任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所以，不是他不再愛你，也不是從未了解你，更不是打定主意不聽你的話，而是他的世界已經沒有合理的邏輯，他也很苦惱。

二、別說「爸爸你記得嗎」，這踩到他的痛點

主角安東尼的女兒安，常常因為很急切地希望向爸爸解釋清楚，想要勾起回憶，於是常常在辯解時加上這句「爸爸你記得嗎」？這句話反映的是安的渴望，但聽在一個記憶已經完全被打亂的人的耳裡，卻是刺痛無比，因為他確實就是不記得，就算記得片段也拼湊不出合理的前因後果，所以每一聲「你記得嗎」都在提醒他的無能與失敗，也更激起他的防衛態度。

我明白讓安不斷問出「你記得嗎」的焦慮心情，她太想跟老父親達到一小點共識，希望這個溝通能有些許進展，所以非常想知道自己說的話，能否在對方的大腦迷宮裡頭產生一點漣漪。然而失智者的情況通常是，即使他記起一點往事，也是混亂不合理的，他自己也很擔憂，聽見別人說「你記得嗎」沒法幫助到他，只是徒增壓力。

三、親人須認清自己沒有辦法解決他的問題，不如「尊重他的現實」

大多數人都認為有個「客觀現實」，並且自認能看見它的全貌，但卻忽略了，那仍是來自每個人主觀的視角，多多少少都有盲點，例如古代人很自然地認定地平說是對的，光是跟他們說「地球是圓的」就可能招來生命危險。

對於失智症患者，盲點就更多了，旁人清楚記得、明白的事情，對他而言就是不存在。他的現實，就是大腦裡面認定的那一種，旁人必須配合那樣的現實，而不是焦急地想把理智塞進他的腦袋裡、否定他目前的認知。比較好的方法是，尊重他的現實，不需要強力反駁，當目前的對話成為死結的時候，不如換個話題，轉移注意力到眼前的事情。

四、他的所作所為，旁人不需要往心裡去

與失智症患者相處，親友內心最過不去的坎，往往是眼前這個人怎麼完全不像當年認識的樣子？他不僅忘掉許多人事物，還會說出許多讓人痛心的話語，甚至胡亂做出指控。

這些都很難捱，但請記得，就像《父親》呈現的，失智者對這一切也相當害怕，他得出的結論、說出的話，都是破碎邏輯衍生出來的想法，連原來的自己都快消失了，不再確定「我是誰」。甚至可以說他表現出來的作為，並非想與旁人溝通與對話，而是在試圖解答自己內心的混亂，所以旁人又何苦將他的言行當真、令自己更難受呢。

五、他的固執是來自恐懼，只能盡量多包容

為何老人家總愛說自己身子還很OK不需要看護？因為只要不是從以前就認識的人，他就無法記得這人的身分與目的，也就難以建立信任，每個看護對他來說都是永遠的陌生人，沒有相處的歷史。而且他也不會想搬離自己的家，不想去陌生的地方，因為「過去」是身邊少數能勉強給他秩序與安全感的事情。

當然，如果情況惡化，為了失智症患者的安全，總會走到需要看護或甚至療養院的一天，到時該做的還是得做，但別為了老人家的反對而洩氣或生氣，那些固執不是由於他脾氣差、硬要跟人作對，而是來自他內心的恐懼，只能盡量安撫包容。

六、放過自己吧

《父親》的重要角色，除了失智的安東尼，還有他的女兒安。安的處境很為難，她明白自己是父親身邊唯一能信任與依靠的親人，然而父親的狀況已惡化到讓她無法兼顧工作，而且她的情人要她離開倫敦的家，一起去巴黎，安終究得請看護照顧父親，甚至考慮將他送進療養院。

乍聽有點自私，但只要有接觸過失智症患者，都會明白照顧他們是一場多麼殘酷的仗，必須要完全停止自己的一切，不再賺錢不再生活，將所有心力投入照護。甚至這樣還不夠，畢竟一般家屬並非專業護理人士，不一定能應付患者所有需求。

安已經步入中年，目前這段時光，可能是她追求職涯發展與愛情生活的最後機會，若是錯過，這輩子差不多也就這樣了。每個人有自己的生命課題要面對，為了重病的家人讓自己一起沉下去，情況往往不會比較好，甚至造成更大悲劇。

人終需認清，世界上有些事情是無能為力的，如果自認盡力了，就適時放過自己吧。

【關於作者】

Lizzy曾在金融業任職多年，但人生最愛還是電影與影集，喜歡透過書寫，讓影視作品找到速配的觀眾。耕耘部落格多年，臉書專頁「Lizzy聊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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