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以曦專欄】《綠騎士》隸屬於「亞瑟王宇宙」的幽微與絕美存在

《綠騎士》劇照
《綠騎士》劇照

綠騎士》由近年來名字已顯赫到可凌駕導演與演員的美國獨立製片公司「A24」所出品,除曾有《夢想之地》、《別告訴她》等奧斯卡獲獎作品,A24的名聲更建立在《女巫》、《宿怨》、《仲夏魘》與即將在台上映的《羊懼》,影迷心目中它不只保證品質,更標榜了獨立精神與創新性。

不過,《綠騎士》的導演與演員群其實也星光翊翊,電影由《鬼魅浮生》導演大衛羅利執導,演出的包含《貧民百萬富翁》戴夫帕托、《丹麥女孩》艾莉西亞薇坎德、《紅雀》喬爾埃哲頓、《聖鹿之死》貝瑞科漢,以及《女巫》拉爾夫伊尼森、《不可能的任務》西恩哈里斯。電影改編自衍生由亞瑟王故事的英國中古長詩《高文爵士與綠騎士》,雖隸屬耳熟能詳的「亞瑟王宇宙」,但這可不是蓋瑞奇《亞瑟:王者之劍》等磅礡熱鬧的商業電影,而是一段幽微、曲折、奇幻的密林成長旅程。

《綠騎士》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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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以一場聖誕宴會為起點,亞瑟王與圓桌武士們的宴會上,突闖入一名全身滿是苔癬的「綠騎士」,他朗聲要求一名騎士來對決,但條件非常詭異,即是即使對決勝出也要在一年後償還代價。高文跳出來接受跳戰,拿亞瑟王的石中劍砍下綠騎士的頭 ── 這決定了他將必須赴那個危險的約定:一年之後,換高文被綠騎士砍頭。

《綠騎士》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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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綠教堂」的旅途如一本有著許多章節的世紀之書,每段路都有不同的價值試煉,反覆確認著高文作為一個騎士、一個人的本質和他所珍愛之事。與其問等在終點的綠教堂意味著什麼,不如問,高文將成為怎樣的自己,去回覆這個他此前不曾懷疑的承諾?

《綠騎士》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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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大衛羅利(David Lowery)是近年來最值得注意的作者之一,他說故事的邏輯完全是電影式的,在高度影像流動而淡漠的敘事底下,卻能表現人物複雜的內在性格。羅利總能貫徹地賦予主人翁某細膩性格、以及由此性格而來的行事動機,無論是《險路謎情》(Ain't Them Bodies Saints, 2013)中頂罪又逃獄的男子、《鬼魅浮生》(A Ghost Story, 2017)中作為幽靈、盤據著不願離開人世的丈夫,或者《老人與槍》(The Old Man & the Gun, 2018)中即使遇到所愛也無法停止作壞的老人。

《綠騎士》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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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騎士》中的高文,也有著大衛羅利一向著迷要去塑造的人物的那種內在迷宮。不同於亞瑟王和圓桌武士們的明朗偉岸,高文有種自我放棄和迷惘的氣質,他無法拒絕,也無法斷然地主動,但難道這就注定了漂流頹廢嗎?隨故事轉折一波波到來,藉著高文,我們對人的複雜度也有了更多領略。

《綠騎士》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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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尋找紅色,綠色就出現了,紅色是愛欲的顏色,但綠色是愛欲留下的東西。」……故事主人翁是高文,為什麼片名是「綠騎士」?電影中還原整段關於「綠」的闡述,對高文和我們的「我是誰?」,做出優美又深刻的隱喻。

《綠騎士》中乍看老派卻絕對歷久彌新的「認識自我」追索,那個肯認也接受真相的誠實,甚至是尖銳的。高文不是我們熟悉的那種充滿氣概的人物,但即使是這樣的人,他依然有獨屬於他的「英雄旅程」。走過人生的蜿蜒,彼端等著的從不要是財富或公主,而僅僅是踏實卻艱難的「成為自己」。在走出戲院後,這份思索將持續繚繞給我們。

《綠騎士》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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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綠騎士》的魅力還在於那些魔幻同時詩意的景象,漂亮極了的特效,準確又優雅的氣氛和節奏掌握;明明危險和惡意埋伏,卻在穿越間洗滌、激盪出平靜。繁複層次的綠、謎樣的霧氣、奇怪的不速之客……,再耽於思索,也無法不分心地著迷那個美。

黃以曦,影評人,作家,著有《離席:為什麼看電影?》《謎樣場景:自我戲劇的迷宮》《尤里西斯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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