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侍建宇】政治「軟清洗」開始 北京全面接管香港的路徑

作者為台灣中亞學會秘書長

中國人大2021年3月通過《關於完善香港特別行政區選舉制度的決定》，把香港的「選舉委員會」的成員1200人擴增到1500人；新增的300個席次，由親中的香港人大和政協委員出任。由這1500人來提名香港特首和出任部分立法會議員。另外還設立「候選人資格審查委員會」，來審查特首和立法會候選人的資格。如果他們審查認定人選不符合香港基本法和香港國安法規定，就根本就不能成為候選人。換句話說，香港「一國兩制」唯一殘存的就是一些形式上的選舉。

中國所理解的「一國兩制」

香港和內地的城市不一樣，就因為還能辦理選舉，因此，在中共的邏輯裡，香港還是在施行「一國兩制」。中國自認為現在香港的治理模式比大英帝國時期的殖民管治優秀。但是務實來講，兩者已經差距不大。當時的政治參與完全是「被賦予的」，倫敦政府決定香港是否、以及如何進行政治參與。港英治理時期，一直到最後一任港督彭定康進行政治改革之前，立法會與行政會議的成員都是由政府委任，沒有選舉。

今後香港社會透過選舉的政治參與內涵，由於政治篩選，將會收縮到極致，選舉變得徒具形式。這樣的政治審查基本上排除所有與中國政權有異議的香港政治精英，他們應該都不會被允許參選立法會，香港政治參與的空間幾乎喪失殆盡。

中共治港策略的轉變

過去從1997開始到2020的「一國兩制」已經告終。北京治理香港的策略已經從過去的平衡策略(pivoting strategy)，轉變為今日的捆綁策略(binding strategy)。

過去的一國兩制，北京允許香港保留一定的自治空間。透過平衡策略，北京還會放手讓本地的不同政治立場的、代表不同利益團體的個人與團體，包括建制派與民主派、商賈、民間團體、媒體，能夠透過不同的方式參與政治運作，讓他們有機會在體制內互相平衡對方，分享資源與利益，同時任北京「玩弄」，北京保有最後的政治定奪權。

就像是親中建制派和草根民主派的政治人物，北京會對這些派系中想盡辦法再切割，以降低互相合作的空間，或透過過去的精緻的比例代表制，以選舉計票的方法讓小黨可以奪得議席，以致各黨各派無法團結。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就算是親中的建制派也因此分割出十個不同的團體派系，像是民建聯、自由黨、工聯會、新民黨、勞聯、專業會議、經民聯、新論壇、實政圓桌、新界大聯盟，更不用說香港所謂的泛民主派，切割分裂的更是四分五裂。

香港商界精英也會各自發展出管道，直通北京打交道，各顯神通增加影響力。北京只在爭執不下進入政治僵局時，再行介入做出最後的定奪，過去的作法就是透過人大釋法，北京對香港政制進行直接介入。

平衡策略下的北京猶如君臨天下、隔山觀虎鬥，扮演著最終拍板定案的決策者角色。而且，只要各個政治勢力還在「一國」的框架內運作，北京還是會下放某些權限落實香港「自治」，保有一國兩制的運作實質。

但是北京現在已經對香港改採捆綁策略，香港政壇從今以後活動的都是中共的代理人，或者稱之為「買辦」。買辦就是幫助北京達到他所要的治理效果，以交換北京給予的權位名利。今後北京將全面挑選「愛國者」，篩選出和自己利益能夠捆綁在一起的政治買辦。推到極致，這些政治人物就是北京可以信賴的、聽命辦事的人，甚至可能是所謂的中共地下黨員。要求他們完整執行北京的政策，他們只是執行者，沒有什麼自治決策權限。北京會利用這群聽話的愛國者去安撫香港各個地方的利益團體或勢力；至於被北京視為不聽話、不愛國的港人，未來就會完全被排除在體制外。

「軟清洗」香港政治精英

那種運用警察暴力，肆意濫捕政治異議人士的階段已經接近尾聲，意味著「硬清洗」應該已經告一段落。可是「軟清洗」隨即開始，大概可以分成兩個部分：

第一、篩選正式選舉的候選人

人大通過最新的選制改造方案讓北京可以全面透過候選人資格審查委員會，來排除所謂的不愛國的港人。屆時產生的特首候選人即使多於兩人，但兩人都是北京屬意的人。立法會議員候選人都要通過資格審查，議員由現行的70席擴增到90席，其中只有20席由直選產生，其他70席都是委任或間接選舉產生。換句話講，香港的民主派和政治異議人士已經完全沒有空間可以進入政府體制，甚至可能就連最底層的區議會議員，將來都可能因為某種政治審查，都無法參選。

中國半官方的全國港澳研究協會的研究員田飛龍在香港媒體撰文指出，今後香港政壇不需要「忠誠的廢物」，更需要「賢能的愛國者」來貫徹一國兩制。也就是要進一步篩選親中建制派的政治人物，如果沒有辦法戮力貫徹北京政策指令，就算政治上忠誠，也會被汰除，被清洗出香港政壇。

第二、全面接管非正式體制職務

至於一些非正式體制的重要職務，則改派中國境內的政治人物接管。最好的例子就是2021年1月派任海南省副省長毛超峰出任香港紫荊文化集團，也就是所謂「文化央企」的董事長，總經理則由原任香港中聯辦的文宏武擔任。這個集團重組聯合出版集團、《紫荊》雜誌社、銀都機構、中華文化城，在這四家企業之上，再增設一個管轄公司，總資產高達千億港元以上。最受矚目的是，聯合出版（集團），目前是香港最具規模的綜合性出版集團，旗下尚包括三聯書店、中華書局和商務印書館、萬里機構、新雅文化等多家知名出版機構，出版的圖書約佔香港每年中文圖書出版量1/5；並有香港特區護照承印權、擁有高額房地資產。

這些所謂文化企業原本等於中共在港的宣傳系統，職務負責人多為香港本地「土共」地下黨員擔任。但是現在已經全盤由中共從中國內地派人全面進駐，全面換血，讓北京能全面掌控香港各個社會領域的要職。早前也有報道指北京中央政法委政法綜治信息中心副主任鄭琳已經派任中聯辦，擔任宣傳文化部副部長，之後很可能正式升任部長，透過黨媒文匯、大公向港府與社會發號施令，帶動輿論風向。

透過硬、軟清洗，北京全面掌控香港社會上層菁英，汰除不忠誠者，或者派任中國內地幹出任要職，但是中共治港並不能只是透過制度與社會權力結構箝制精英，面對社會普羅大眾的需要，像是貧富懸殊帶來的就業、所得、房屋、福利的問題，北京到目前還沒有具體的政策做法，也沒有辦法止息民怨。

2021年後的香港一國兩制已經禁絕政治參與，如果香港社會的不公不義依然存在，沒有由下往上的、民主反饋的管道，民怨在未來隨時都會爆發，引起新一波的危機與動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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