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宋文笛】美日同盟壯大四方安全對話的未來
作者為澳洲國立大學亞太學院講師
美日同盟為美國歐亞大陸戰略的核心基石;有美日同盟,則四方安全對話 (Quad) 有了槓桿,而美國打造的廣義西方聯合統一陣線便有發展的基礎。以美日同盟為基礎,來看四邊安全對話的未來發展,依然是正數多於負數。負數乃 Quad 內部成員對於面對中國挑戰的不均速,包含美日之間依然呈現美國積極性略強於日本的格局。然而正數是,即便如此,在美日同盟堅不可摧的堅實基礎上,其他各國便有更多實質和直接或間接參與四邊安全對話的信心 (confidence) 和管道 (channel)。
美日峰會,台灣提與不提,都不妨礙台灣是重點
日本首相菅義偉4月16日與美國總統拜登舉行峰會,成為拜登入主白宮後,首位迎接的外國領袖。拜登一方面是成全即將面臨選舉的菅義偉,二方面美國也藉由此人情,誘引日本政府在台海議題和印太安全的戰略參與,走向更加主動而清晰。
訪美之前,各界施壓日本,希望菅義偉更加大膽地在和拜登的會談議程中,討論台灣,甚至希望進一步在會後的共同聲明中納入日本將台海安全穩定視為嚴重的關切等詞彙。
最後證明施壓奏效,拜登和菅義偉的美日領袖共同聲明中睽違了 52年,終於重新提及台灣。聲明說「我們強調台灣海峽的和平與穩定的重要性,並且鼓勵透過和平方式處理兩岸問題」 (We underscore the importance of peace and stability across the Taiwan Strait and encourage the peaceful resolution of cross-Strait issues.)
如此明示,誠然是錦上添花,然而即便當初選擇以意會而不言傳的方式處理,其實亦無礙於日本在印太戰略和四方安全對話中的足跡日益擴大。
早在三月中旬的美日2+2會後的聯合聲明中便有明示,日本早已經走出其周邊。2+2的雙方部長級聯合聲明指出,美日同盟乃屬於整個印太地區的和平、安全及繁榮的基石 (“U.S.-Japan Alliance remains the cornerstone of peace, security, and prosperity in the Indo-Pacific region.”),言下之意,美日同盟的潛在有效範圍並不僅限於東海或西太平洋。
美日同盟的理論適用範圍和實際適用範圍
既然美日同盟對於整個印太地區適用,則一來,這解釋了為何聲明中明確表達了「美日雙方的外長以及防長皆強調台灣海峽和平和穩定的重要性」,而無須迴避台灣的潛在敏感性 (“The Ministers underscored the importance of peace and stability in the Taiwan Strait.”)。
二來,適用歸適用,程度有深淺,美日同盟的適用程度 (applicability),到底是指日本會做到戰略動作三部曲中的「嚇阻、防禦、強迫」 (deter, defend, and compel) 中的全部,還是只適用於一二者?這難免會影響到日本對於台海安全乃至於印太戰略的參與方式。然而即便日本只意在參與「嚇阻」潛在修正主義國家,一旦嚇阻失效而戰火不幸點燃,依然很難想像日本能夠置身事外。
即便日本現階段內部畫下紅線,只準備對美軍提供後勤支援,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期德國潛水艦 U-Boat 主動攻擊 (表面上維持中立實際上暗助協約國的) 美國的補給船隻亦可知,一旦發生戰事,在克勞塞維茲的「戰爭的迷霧」 (fog of war) 以及軍事升級螺旋 (escalation spiral) 的雙重影響之下,恐怕難免面臨「樹欲靜而風不止」局面。
美日同盟和 The Quad 的實質擴大潛力
以美日同盟為基礎,來看四邊安全對話的未來發展,有正數亦有負數。從正面看,其他夥伴國中,根據澳洲戰略政策研究所 (ASPI) 指出,澳洲社會對於北京觀感持續向下修正,中高層軍事交流多有中斷,而由於中方對澳洲貿易制裁越演越烈,澳洲商界共識亦逐漸和政界走向合流,包含原應依賴中國原物料需求的澳洲礦業大亨 Andrew Forrest的 Minderoo Foundation 亦發出對中國批評。
另一邊廂,印度相對進展慢。新德里堅持自冷戰以來的第三勢力「不結盟運動」傳統其來有自,新德里參與四方安全對話的同時亦不妨礙它參與金磚國家峰會 (BRICS Summit) 和上海合作組織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等北京主導的多邊機制。在美中之間拉一派抗一派,審時度勢靈活轉向,似乎是印度的方略。
即便是回頭看日本,東京距離北京最近而地理上戰略縱深亦最缺,以至於對於對北京聯合避險方面,日本依然稍微不如美國和澳洲積極和直接。
四方安全對話:不完美,不妨礙
然而這些並不妨礙大局。美日同盟本身的堅定,使得四邊安全對話即便內部並不均速,卻依然有足夠的內核以及資源存在。進一步言,四邊安全對話的多邊形式,又為其他不願意直接刺激中國,又意圖以低調形式為西方聯合對華避險陣營做出貢獻的價值觀相近國家,提供了掩護。
舉例言之,英國自去年底便屢屢釋出希望加入四邊安全對話的信息。 4月 5-7日,法國海軍主導,組成了相當於 The Quad Plus One 的「拉佩魯茲」五國聯合海軍演習 (La Perouse) 於孟加拉灣,除了美國、澳洲、日本之外,印度也首度參加。這些跡象又進一步對於美日同盟和東亞價值觀相近國家的互動,提供了信心和契機。4月2日,被原美國白宮國安會亞太主任車維德 (Victor Cha) 稱為「同邊而不同盟」 (Alignment Despite Antagonism) 的日本和韓國,在美方主導之下,舉辦了美日韓的國家安全顧問級三方會談,促進戰略互信和議題同步化。其次,日本又於 3月22日,和歐盟之首德國簽署「情報保護協定」,並且方於 4月14日舉辦日德雙邊 2+2會談,一方面深化上述協定精神,二方面亦為中共海空演習大幅活躍於東海及南海之際,為四方安全對話打氣。
總上所述,美日同盟是美國歐亞大陸戰略的核心槓桿。世界第一和第三大經濟體的結盟,其本身的可信性以及豐沛資源,為成員之間對於中國議題大致「同心而不同速」的四方安全對話的發展,提供了基礎。而四方安全對話雖然本身成員出力不均,其多邊形式卻又為引入印太區域之外的外援,尤其是歐洲民主國家,提供了極佳的平台。古諺曰「君子不責人所不及,不強人所不能」,四方安全對話的現狀雖不完美,卻依然能在在戰略層次對於設定議題、集中資源、建立合縱陣線方面發揮積極功能,而美日同盟便是其核心基石。
也正是因此,美國戰略家 Walter Russell Mead 甫於美日峰會之後於《華爾街日報》評論中,直指「美日關係是美國在國際政治中最重要的雙邊關係」 (“The alliance with Japan is the single most important international relationship America has.”),有了日本的經濟資源、科研實力和地理位置,美國才有自信地建構多邊陣線,「從世界走向中國」的本錢。
此文修改自於 2021年4月份於國策研究院智庫主辦之「美日峰會與台海有事」座談會發表的研究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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