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蕭督圜】北京修改香港選制的弦外之音

作者為淡江大學一帶一路研究中心副執行長

中共人大在3月11日閉幕前夕，以2895票贊成、1票棄權，表決通過《完善香港特別行政區選舉制度的決定》，這是繼去年制定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維護國家安全法》後，北京再一次出手調整香港管治的舉措。根據通過的9項決定，不論最終在細節上如何安排，未來民主派不僅在特首選舉層級毫無可能提出人選，即使在立法會選舉層級的議席也將大幅萎縮。

北京之所以在治港政策持續下重手，固然是彰顯其對香港特區的管治權不容挑戰，更重要的是對當前香港一國兩制的挑戰做出回應。但北京在思考如何完善管治的脈絡上，顯然不僅想壓制民主派發展的空間，同時也想擺脫香港工商界的掣肘；故而當北京對香港的選制作出權威性的分配，就能達成對香港資源與價值的權威性分配，最終讓所有人都服從於北京的意志。本文擬從三個層次來觀察北京的用意。

首先，2019年香港發生的反送中運動，一夕間讓香港所有管治上的深層次矛盾都浮上檯面，在北京眼裡，既有官商相互依賴結構下社會資源的分配矛盾，也有北京在港政商聯盟相互鬥爭的毛病，亦有港府公務體系不從中央的脫序行為，更有民主派趁機進逼管治權的挑戰。因此，北京在去年七月通過《港區國安法》，雖初步達到恢復秩序的目標，但並未根除北京眼中的問題。

此次《完善港區選制決定》中最重要的就是擴大了選舉委員會的影響力，未來選委會不僅決定特首的選任，更恢復在立法會的關鍵席次，成為強化香港行政主導制的重要組織。選委會除將從現行4大界別的1200人提升為5大界別的1500人，其參與的規則與團體都將重新洗牌，以符合「愛國者治港」的原則。此外，還另增設資格審查委員會，依法從嚴確認候選人資格，避免過去當選後再取消資格的非議。未來民主派在香港的參政議政，將被限制到連「忠誠的反對派」都不可得，只能在民生經濟議題上發揮。

其次，這次北京在治港事務上大力釜正選舉制度，除達成限縮民主派的參與外，同時也將一箭雙鵰，稀釋過去工商界對香港政制結構的影響力。2012年的特首選舉後，北京感受到工商界在香港龐大的影響力，不僅是因其在選委會中獨佔一界別，其他界別亦存在大量的親工商界人士，足以左右選舉結果。此外，在立法會功能界別的35席中，亦有近半席次與工商界關係密切。這樣的政治結構造成港府始終受到工商界的牽制，在面對深層次改革問題上，長期來難有作為。

尤其是地產商牽涉龐大的利益，前特首梁振英都因任內大力增加住房供應量、壓抑樓價等施政政策得罪地產商，政不通、人不和，成為他難以續任的重要原因。加以當前林鄭月娥政府，在民望長期低迷且仍需工商界在內的建制派支持的狀態下，根本無力化解工商界把持資源的結構性問題。北京此番既擴大選委會人數與組成，同時又擴大立法會席次，傳達出與工商界既合作又箝制的意涵。未來工商界代表若不依順中央，不僅失去權力分配的資格，失去「愛國者」的認證桂冠，日後在大陸也難再獲取利益。

最後，北京在去年以來相繼以人大單邊通過《港區國安法》及《完善港區選制決定》，突顯了北京在面對國內外的變局時，只要香港問題涉及國家安全與核心利益，就會毫無顧忌大刀闊斧的出手。這邏輯的背後來自於北京在中美貿易紛爭與處理新冠肺炎後的自信，咸認為強而有效的管治效能將是解決經濟民生議題的根本，更認為這是香港社會與政治問題的出路。因此在《完善港區選制決定》中強調，這次的改變是為了能強化香港的治理效能。若思考此前全國港澳研究會理事田飛龍所表述的「忠誠的廢物」，可以理解未來香港的建制派人士若想擠身立法會選舉，就須證明不是只會高喊忠誠口號，遑論特首選舉。隨著北京強化行政主導制，力圖恢復港府過去「高效的官僚體制」，不管黑貓白貓，北京將只選好貓來強化管治的認同度。

但總體而言，北京以法律制度彰顯國家領導社會的態度已無轉圜空間，北京對港管治的強度與廣度，已難有民主派揮灑與生存的空間，過去承諾給予港人的高度自治更是蕩然無存。透過香港又一次的重大變化，我們看到了北京的強勢與主動，台灣社會上下應更積極思考，在面對北京的進逼下，未來我方該如何看待與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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