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呂建和】我有了新耳朵 原來媽媽聲音像蔡依林唱歌那麼好聽

作者為振興醫院公關組組長

「媽媽，我可不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十歲的小傑怯生生低著頭小小聲說。

「傻孩子，你有什麼話就說啊！跟媽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真的可以說嗎？那…我…說…了…哦！媽－媽－我－想－要－開－刀－裝－人－工－電－子－耳！」他慢慢、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怕媽媽會聽不清楚，要他再說一次，那他就沒有勇氣了，小傑希望媽媽一次就可以了解他的意思，說完後將頭壓得更低了。

「傻孩子，媽媽好高興哦！」她將他的頭抬起來，要他看到她高興的表情，但他也看到了媽媽流淚滿面的樣子，她等這句話已經等了三年，不過卻也掩藏不了心中憂慮，龐大醫療費不是她負擔得起的，小傑用力抱住媽媽不要她哭，因為他哭的時候，媽媽也都是這樣抱著他的。

小傑出生後沒多久，就成了只有媽媽的孩子，當父親得知他耳朵聽不見後，就不告而別再也找不到，在他成長過程中，父親始終缺席，為了撫養他，母親只得帶著他投靠娘家。小傑的母親將孩子托給年邁母親照料，身體都還沒復原就四處找工作，沒有一技之長，找到工作談何容易，只得選擇以勞力付出的工作，總算有一個人家願意僱她到家裡幫傭，負責清掃煮飯外，也幫忙照顧主人家的小孩。

她每天回到家，小傑都已經睡著了，看他熟睡的臉，忍不住心酸起來，陪別人家小孩比自己小孩多，深覺對孩子虧欠，但她還是硬生生將孩子叫起來，她知道這樣很殘忍，但她如果不這樣做，那孩子所面對的將是更為殘酷的社會，沒有人會憐憫同情他，她要他可以獨立自主。

小傑根本不懂媽媽的想法，也聽不到媽媽的聲音，只是一直哭，哭得很傷心，但為什麼媽媽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哭聲，還硬要他一直看著她的臉，他也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他哭得那麼用力，可是卻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看到媽媽的嘴巴不斷張開又閉起，還拿了許多圖卡給他看，一下子要他看圖卡，一下子要他看她的嘴巴，他很生氣也討厭媽媽，他只想睡覺而已，什麼都不要。

每晚小傑都被媽媽從床上叫起，重複看圖卡看嘴巴的動作，漸漸地他已不再反抗，因為媽媽開始會帶東西回來，雖然媽媽都要他學她說話的樣子並發出聲音，一次又一次，媽媽也會不斷搖頭，但他知道等到看到媽媽臉上笑容時，他就可以吃東西了，後來他變得期待晚上與媽媽之間的遊戲。

看著小傑漸漸長大，媽媽送他到啟聰學校上學，但她卻不因他的長大而放心，反而更加擔心，他不能再完全依靠她了，她也無法再時時守在身邊幫助他，有一天她的擔憂果然成真了。

小傑聽不到聲音，學校裡來了一群不良少年，在後面不斷叫囂怒罵，根本不知道有人尾隨他，等到發現他們時，拳打腳踢已落在身上，他嚇哭了，直到學校老師出現，小傑才不再挨打，但已傷痕累累，痛得不得了。又有一次，小傑要過馬路，一部急駛貨車迎面而來，不斷朝他按嗽叭，但他完全沒有聽見，幸好貨車及時煞車才沒撞上，不過腳被貨車輪子壓到而跌到在地，嚴重擦傷。小傑在人際關係上也出現很大問題，常常聽不懂或誤解別人的話而感到沮喪，她的擔憂日漸加深，愁容總掛在臉上，幾不成眠，髮絲漸漸染上了灰白。

後來得知人工電子耳可以讓小傑找回遺失的聲音，她欣喜若狂，不過喜悅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她根本籌不出這麼一大筆醫藥費，但她還是決定告訴小傑這個消息，醫藥費用再說吧！小傑聽到這個消息，顯得開心，不過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媽媽，那我們有沒有錢？」她沈默了沒作聲，臉上閃過一絲憂慮神情，雖然隨即恢復笑容：「你不要煩惱錢的問題，媽媽會想辦法的！」但他看到了，小傑聽不到聲音卻學會了察言觀色的能力，對於別人的細微表情都分辨得出來。

他抿了一下嘴唇，抬起頭看著媽媽，「媽媽，我不想裝人工電子耳了！」她瞪大了眼睛，「為什麼？你不想要聽到聲音嗎？」「嗯～我已經習慣了啦！而且我怕開刀。」她沒再說什麼，她知道小傑的真正想法，知道她沒有錢可以讓他開刀。

孩子已經大到有自己的想法了，不想去逼他，只能與他好好溝通，她也只能耐心地等。某天，他突然說想要裝人工電子耳，她高興地淚流滿面，她等這一句話已經整整等了三年。

原本已安排好手術時間，還是沒籌到足夠醫藥費，她只好向醫院延期，經過幾次延期，失望之情完全寫在小傑臉上，她揪著心向他對不起，他懂事地說，「媽媽，沒有關係啦！如果…如果我沒辦法開刀的話，我不會難過，等到以後再說，而且我現在很好啊！」聽到這話，她更難過，她給了他希望卻又不能兌現承諾。

耳鼻喉科陳光超醫師得知她的困境，主動伸出援手，除自掏腰包外，也找了友人幫忙，讓手術得以進行，手術後第二天，小傑便吵著要出院，檢查發現術後狀況良好，也就同意他出院。

在母親節前夕，陳光超醫師收到一封卡片，是小傑一筆一劃畫的，這封卡片讓醫生知道當時他急著出院的原因，小傑趕著去學校參加演講比賽，雖然耳朵纏著厚厚紗布，坐在旁邊的選手也頻頻看他那副奇怪模樣，但他還是堅持上台比賽，這次比賽他準備了很久，答應媽媽要好好表現拿第一名的。

「雖然我很痛，而且頭腦昏昏的，呼吸也愈來愈快，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幸好我很努力回想，很順利將演講比完，而且我很高興沒有辜負媽媽，我得到了第一名耶！」對於所獲得的一萬元獎金，略帶興奮地說他從來沒有看過那麼多的錢，要拿給媽媽和外婆買衣服，他都沒有看過她們穿過漂亮的新衣服。

小傑也在卡片寫道：「我很感謝陳光超主任叔叔送給了我一個新的耳朵，我終於知道原來翻書是會有聲音的，聽起來沙沙的，而且風吹的聲音是呼呼呼的，真的好奇妙哦！還有，還有，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哦！那天出院時，我第一次聽到媽媽真正的聲音，我從來都沒有聽過，我覺得媽媽的聲音很好聽耶！我想，我想媽媽的聲音應該像蔡依林唱歌那麼好聽吧！因為同學都說蔡依林很會唱歌，哦～原來媽媽的聲音像唱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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