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呂建和】溫潤的老人家于媽媽 罹癌後用最美笑容與大家好好說了再見

作者為振興醫院公關組組長

于媽媽已長眠美國多年了！

于媽媽是一個溫潤的老人家。每次看到我，都用她那雙柔軟厚實的手牢牢握住我的雙手，「好孩子！」是她最常掛在嘴邊對我的稱讚，我總很不好意思卻又貪心地接受了。不只如此，每逢過年都會給我紅包，我實在不能收，我們一老一小就在那推來推去，我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于姐，沒想到于姐說，「這可不關我的事哦！這是于媽媽要包給你，你就收下吧！如果你不收，她可是會不高興哦！」于媽媽和于姐說，「我們早已把你當成家人了！」這句話讓我感動了。

雖然已八十多歲了，但于媽媽卻是一個很有氣質的老人家。她出生在大陸，還是上海聖約翰女子名校畢業，後來因為大陸淪陷，才和家人逃難來到台灣，雖然年輕時有一段苦難歲月，但她卻很少喊苦，總是信仰虔誠地向天主禱告，不是要減少苦難，而是祈求讓她有面對苦難的勇氣。苦難與她同行，她沒有任何退縮，還把幾個兒女教導的很好，總用幽默面對生活的種種橫逆。

有一次，我誇讚她看起來一點都不顯老，她竟然出其不意地用舌頭將假牙往外頂推，將整付假牙拿了出來，少了假牙的她聲音變得有點含混，「你看你看，我這樣還不老嗎？！哈哈～哈哈！」她說完自個先大笑了起來，看到她如此突如其來的可愛舉動，于姐和我也跟著大笑起來，笑到眼角都冒出淚來了。

離婚多年的于姐後來選擇再婚，一直記得婚禮當天的畫面，于姐並沒有選擇穿上白紗禮服，她笑著說年紀那麼大了，穿白紗會不好意思，她選了一件全紅綴有點點小花飾的連身禮服，很美！那天，于媽媽也穿上她衣櫥裡最美的那套衣服，臉上還略施胭脂，梳整的包頭上刻意簪了一朵小紅花，笑容沒有斷過，不過當要上台致詞時，她卻顯得有些緊張，「實在不好意思，叨擾大家了，但真的真的很謝謝大家今天的出席，我的這個女婿是一個難得的好人，我女兒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照顧她的人，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再次感謝大家！」語畢在台上深深鞠躬向大家道謝，起身時看到她臉上盡是欣慰感動的淚水，于姐用力擁抱了于媽媽，好美的畫面，愛的祝福的聖歌在教堂裡唱了起來。

幾年後，于媽媽被診斷出罹患了胰臟癌，醫師說大約剩下三至六個月的生命，如果手術可以多延長半年的壽命，但醫師告知以于媽媽的年紀及手術的困難度，有一半的機率會在手術台上走掉。思考後，于媽媽決定選擇不開刀，她堅定地說多活那幾個月沒什麼意思，「我不怕死亡，兒女們都已經很孝順了，我這一生沒有什麼遺憾了！」她還淡淡地笑說，想用剩下的日子多陪陪大家，也想好好地跟大家道別。後來她飛了一趟美國，一張張照片都有她大大的笑容，她用最美的笑容與大家好好說了再見！

于媽媽彌留前，去到病房探望她，因嚴重積水已陷入重度昏迷，于姐在她耳邊輕聲跟她說我來看她，她努力半睜著眼睛看著我，雖然痛但還是勉力擠出一絲笑容讓我知道，隨即又陷入昏迷。于姐告訴我，等安寧病房一空出來，這一兩天就會把于媽媽移過去，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了于姐一個擁抱。

聽說于媽媽最愛白玫瑰，她人生的最後告別式，用了大量的白玫瑰妝點，照片中的她笑得滿足而開心。

到了最後告別時刻，大夥手持著一朵白玫瑰，默語而有序地緩緩前進，于姐和我相擁而泣，我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或許宣洩才是她最需要的，于媽媽的兒女都移民美國了，只有于姐留在台灣，于媽媽最後的那段日子，于姐一直陪著身旁，看著她的生命一天天地消逝，她不忍而心痛，但她無法在于媽媽面前表現出來，只能選擇壓抑自己的情緒。

于媽媽面容安詳躺在白色棺木中，旁邊綴滿了白玫瑰，即使她最後的日子那麼痛苦，她還是很少喊痛，只見她面容扭曲地忍耐著，但現在的她，安詳而靜默地回歸天家，兩手交握著平時最愛的那串念珠，頭髮也一如生前梳得整齊而美麗，我跟于媽媽說，「于媽媽，你現在應該到天堂了吧！深愛于伯伯的您，可以在天堂與于伯伯相會，繼續未說完的話。于媽媽，謝謝您，始終把我當家人一樣看待，好想再給您一個大大的擁抱！」把白玫瑰輕輕放在于媽媽身上後，大步走出會場，強忍的淚水還是不聽使喚地落下了。

有天到于姐家小坐，看到壁爐上有張于媽媽的黑白照片，照片旁的花瓶裡插著一朵白玫瑰，照片中的她，很美也很慈祥，眼神柔和中卻有份剛毅，旁邊還放了一張風景照，于姐說那是于媽媽的長眠地。

把于媽媽的骨灰送到美國後，全家又重新為于媽媽選了個漂亮的骨灰罈，上頭刻印著兩隻跳躍的海豚，還有湛藍的海水為底色，于媽媽和于伯伯合葬一處，墓地旁還設置了一張大理石長椅，上頭刻著「Love never fails.」（愛永不止息），于姐說那是為了大夥去探望兩老時，可以坐在那兒歇歇腿休息，也順便陪于伯伯于媽媽聊聊天，她說著說著漾起了笑意，「其實主要是和他們說說話、訴訴苦啦！」

不經意間，鼻間彷彿嗅到了白玫瑰的淡淡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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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媽媽，好久不見，很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