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張五岳】當前習近平的對台政策：促融重於促統

作者為淡江大學兩岸關係研究中心主任

2019年不僅是2020年美國與台灣大選前夕重要的關鍵年，也是五四運動100周年，中共建政70周年，西藏事件60周年，中美建交40周年，臺灣關係法40周年，中共發表告台灣同胞書40周年，六四天安門事件30周年，澳門主權移交20周年，1999年李前總統發表特殊兩國論20年，也是台灣太陽花與香港雨傘運動5周年。這些諸多變數也可能讓2019年的兩岸關係充滿諸多的挑戰與風險。是以，正確解讀中共對台政策與未來兩岸關係可能變化，自有其必要性。

綜觀今年兩會期間有關中共高層對台政策談話，最重要厥為習近平3月10日，參加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福建代表團的審議的講話。習近平強調:「要探索海峽兩岸融合發展新路。對臺工作既要著眼大局大勢，又要注重落實落細。兩岸要應通盡通，提升經貿合作暢通、基礎設施聯通、能源資源互通、行業標準共通，努力把福建建成臺胞臺企登陸的第一家園。要加強兩岸交流合作，加大文化交流力度，把工作做到廣大臺灣同胞的心裏，增進臺灣同胞對民族、對國家的認知和感情。要在對臺工作中貫徹好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對臺灣同胞一視同仁，像為大陸百姓服務那樣造福臺灣同胞。去年以來，我們推出『31條惠臺措施』，福建實行『66條實施意見』，取得顯著成效，廣大臺灣同胞都是受益者。要把這些措施落實到位，同時要聽取臺灣同胞呼聲，研究還可以推出哪些惠臺利民的政策措施，只要能做到的都要盡力去做」。

根據個人觀察自從習近平2012年擔任中共中央總書記暨2013年3月17日擔任國家主席以來，到2019年1月2日「告台灣同胞書40周年紀念大會」，與3月10日兩會期間在福建省人大強調「融合發展」，6年內總共發表25次有關涉台談話。仔細檢視其中有14次是藉由會見台灣政治領袖，分別是2013年2月25日在北京與連戰會晤的「連習會」，2013年4月8日在海南島博鰲論壇與蕭萬長會晤的「蕭習會」，2013年6月13日的在北京與吳伯雄會晤的「吳習會」，2013年10月6日峇里島APEC與蕭萬長會晤的「蕭習會」，2014年2月18日在北京與連戰會晤的「連習會」，在台灣爆發太陽花學運後的2014年5月7日在北京與宋楚瑜會晤的「宋習會」，2014年9月26日在北京會見台灣統派團體（許歷農、郁慕明等），2014年11月北京APEC會議時與蕭萬長會晤的「蕭習會」，2015年5月4日在北京會晤朱立倫的「朱習會」，2015年9月1日在北京會晤前往參加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活動的連戰等台灣各界代表人士，2015年11月7日在新加坡與馬英九總統舉行歷史性的會晤「馬習會」。2016年11月1日在北京會晤洪秀柱主席率領的中國國民黨大陸訪問團。2018年4月10日在海南島博鰲論壇與蕭萬長會晤的「蕭習會」。2018年7月13日在北京會見中國國民黨前主席連戰率領的台灣各界人士參訪團。

有4次是藉由參加中共兩會期間所發表的重要講話，分別是2015年3月4日參加全國政協十二屆三次會議的民革、台盟、台聯等三個涉台政協的聯組會。 另外一次，則是在2016年3月5日參加全國人大上海代表團審議所發表重要講話。 還有2018年3月20日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的講話，以及2019年3月10日兩會開幕期間赴福建人大團強調「融合發展」。

另外有5次，則是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後，2014年11月1日至2日前往福建調研，到平潭島與台商台胞見面所發表重要談話。2016年7月1日中共建黨95週年大會上的講話。2016年11月11日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2017年10月18日在中共「十九大」政治報告中以及10月24日在「十九大」閉幕時的講話。此外，還有2018年底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以及2019年初「告台灣同胞書40周年紀念大會」所提出的「習五條」。

仔細檢視習近平主政以來這25次重要講話可以歸納出習近平在對台政策思維上的方針與走向：在習近平主政下北京除了一手加大反獨外，也一手加大社會經濟融合的促融與透過民主協商促統。從馬總統8年執政下兩岸關係的互動經驗，北京認為兩岸關係不能停留在只經不政。伴隨著北京實力長與兩岸實力對比差距加大，北京認為在對台政策上，必須旗幟鮮明開展兩岸民主協商促統的歷史性里程碑，方能一方面滿足中國大陸內部需要，另一方面防範外力的介入與台獨分裂勢力的增長，為統一開展歷史性進程。相較於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時期「和平統一一國兩制」方針，主張透過結束敵對狀態簽署和平協議。在習近平主政下則是一方面透過單邊立法單邊作為退動社會經濟融合的促融工作，另一方面透過民主協商在九二共識的基礎上，兩兩岸各政黨、各界別推舉代表性人士，就兩岸關係和民族未來開展廣泛深入的民主協商，就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達成制度性安排。是以，透過經濟社會融合與透過兩岸民協商的政治對話，以此兩大陸路徑作為推動實現具有台灣特色的「一國兩制」方案。

「習五條」中最受台灣各界關注的厥為:習提出，「探索一國兩制的台灣方案」，與「兩岸各政黨、各界別推舉代表性人士，就兩岸關係和民族未來開展廣泛深入的民主協商，就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達成制度性安排」。一般認為，由於當年鄧小平提出的「一國兩制」係統一後的模式，但統一以前該如何推動並未觸及。因此，歷任領導人在重要講話中都會提到政治倡議。江澤民在1995年「江八點」倡議，「進行海峽兩岸和平統一談判，是我們的一貫主張。在和平統一談判的過程中，可以吸收兩岸各黨派、團體有代表性的人士參加」。「我們曾經多次建議雙方就『正式結束兩岸敵對狀態、逐步實現和平統一』進行談判。在此，我再次鄭重建議舉行這項談判，並且提議，作爲第一步，雙方可先就一個中國的原則下，正式結束兩岸敵對狀態進行談判，並達成協定」。2008年胡錦濤在「胡六點」也倡議「我們再次呼籲，在一個中國原則的基礎上，協商正式結束兩岸敵對狀態，達成和平協議，構建兩岸關系和平發展框架」。對於習近平的倡議我方固然應未雨綢繆審慎因應，但也不應如外界所言將習近平的倡議作為中共對台政策的重中之重，與中共即將與台灣各界代表性人士，大力推動兩岸政治談判，推動兩岸統一進程。如果大家看看江八點與胡六點的政治倡議，就可理解此乃北京對於統一前的倡議，不全然是中共對台政策的優先選項。北京意圖開啟藉由促談的歷史性的進程的意義，恐怕遠大於透過兩岸政治對話可能獲取的成效。

不論一國兩制在香港澳門實施的成效如何?當前台灣主要政黨與絕大多數民意對於「一國兩制」適用於台灣顯然無法接受。個人認為在短期與可預見未來台灣的政治運作中，任何有關任何兩岸政治性議題的談判，如果沒事先有政府公權力的授權，沒有經過民意與制度的監督，沒有經過民主選舉委任的民意檢驗，或是沒有經過台灣公民投票複決為依歸，任何涉及兩岸的統一與最終制度性安排，欲在台灣推動與實現幾無可能。習近平「習五點」構想的提出，旨在藉由高舉在習近平新時代下，中共揭櫫的對台戰略方針，提出短中長期對台戰略目標與策略部署。作為以馬克思主義信徒自居的習近平，2018年5月4日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的「紀念馬克思誕辰200週年大會」上致詞時勤調，「歷史和人民選擇馬克思主義是完全正確的，中國共產黨把馬克思主義寫在自己的旗幟上是完全正確的，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是完全正確的！」。個人認為，短期內北京對台政策當務之急在於積極推動兩岸社會經濟融合的「促融」，並寄望以兩岸社會經濟融合的「促融」，作為未來兩岸政治統一的下層建築與經濟基礎。至於透過「政協形式」的民主協商開展的政治對話或是有關「一國兩制」方案，形式的意義恐怕多於實際的效益，台灣各界如果只關注北京的「一國兩制」政治促統，而沒有注意北京極力推動的社會經濟融合「促融」，恐怕是捨本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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