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王瀚興】問道於盲？凌凌漆式的國安法判決

作者為律師

日前士林地方法院認為楊谷駿與黃元榆二位先生，因為向前獅子會長鄭丞宏打聽2016年總統文告，認為違反國家安全法，且經國家安全局認為「國慶文告」屬於「國家機密」，而鄭君女兒婚宴冠蓋雲集，所以不採楊、黃二人認為並無刺探國家安全機密的危險，仍判處二人四個月徒刑，可上訴，筆者容有不同見解。

緣電影奇才周星馳《國產凌凌漆》橋段：黃一飛飾演的死囚，刑場呼冤：「眾所周知，我是一個瞎子，你們居然冤枉一個瞎子偷看國家機密。」至少被告是否瞎子，尚容調查，還有接近機密的行為；然本案判決無論被告有無接觸機密可能，或該資訊是否機密，被告皆須判刑，比起瞎子，本案被告，不是更冤？

首查「人民不得為外國或大陸地區行政、軍事、黨務或其他公務機構或其設立、指定機構或委託之民間團體刺探、蒐集、交付或傳遞關於公務上應秘密之文書、圖畫、消息或物品，或發展組織。」、「意圖危害國家安全或社會安定，違反第二條之一規定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得併科新台幣一百萬元以下罰金。前項之未遂犯罰之。犯前二項之罪，其他法律有較重處罰之規定者，從其規定。犯第一項、第二項之罪而自首者，得免除其刑；於偵查或審判中自白者， 得減輕其刑。」等語，國家安全法第2條之1與第5條之1，定有明文。

承前，依刑法第1條「罪刑法定原則」，上開二條應為本案黃楊二人的罪刑依據。且依《釋字第432號》「法律明確性原則」，前開法文不能逸脫於人民之認識，否則難稱判決合法。而本案黃楊二人是否具備前開「意圖危害國家安全與社會安定」？恐欠缺《刑法第13條》的故意與意圖，焉能僅以打聽「國慶文告」的客觀行為，而忽略法律明文的主觀要件？此判決疑義一。

次查，依《臺灣高等法院102年上訴字第1520號》意旨：有關外國人在臺犯罪記錄，尚需「內政部警政署」作為「鑑定機關」；況且，國安法2條之1的大陸地區對口單位，必須「特定明確」；且即便是大陸地區特定人士出入境資料，亦非屬國家安全的機密資料。是以，本案國安法的機密資料可否僅詢問利害機關，而不須「鑑定」的法定證據方法？退步言之，即便有鑑定，鑑定人為國安局，有無利害衝突的鑑定人迴避（拒卻）事由？而對口的大陸機關為何人？凡此種種，皆付之闕如，此判決疑義二。

又查，系爭判決稱「總統國慶文告」為「國家機密」，若提前洩漏，會影響我方重大國家安全云云。若大家記憶猶新，2004年1月18日，陳前總統水扁在電視訪談中，提出對岸「有力人士」紙條，對公元2000年的「就職演說」，有所意見；日前陳總統口述歷史時，披露於新聞，該紙條來自汪道涵，並希望加入「龍的智慧」、「炎黃子孫」字樣，經陳前總統與當時民進黨主席林義雄討論，認為不應加上述文字，但不改其義，轉為其他字樣。足見，兩岸關係暢通時，即便是「就職演說」，亦有兩岸共識。

承前，《最高法院17年度決議(二)民國 17 年 09 月 19 日》：「已經洩漏之秘密不為秘密。」，且為實務判決中常採，即便貪汙治罪條例案件，因而無罪者，不勝枚舉。而第一次政黨輪替，總統就職演說，眾所矚目，牽動東亞情勢，尚且系兩岸政體共同折衝而定其內容，即便假設其為「秘密」，但汪道涵、陳前總統、林主席可參與，自非秘密。而2016總統國慶文告，試問何人記得？比起「就職演說」有何重要性？文告是否令出必行，抑或朝令夕改？此判決疑義三。

再者，《最高法院刑事判例19年上字第1335號》：「刑法處罰未遂罪之精神，係以其著手於犯罪之實行，雖因意外障礙不遂，而有發生實害之危險，不能不加以制裁，故刑法第三十九條第一項後段之不能犯，亦係指該項行為有發生實害之危險者而言，如實際上本不能發生損害，即無何種危險之可言，自不成立犯罪。本案上訴人侵入某甲家，雖意在將其殺害，但某甲既早已出外，絕無被害之危險，按照上開說明，究難令負殺人未遂罪責。」等語，就刑法第26條不能犯內涵，著有明文。

承前，依上開判例意旨，若被告欲殺害之人，並不在家，仍屬現行刑法第26條的無危險的不能犯，不處罰。而本案鄭君並無政府要職，楊黃二人無異要瞎子看國家機密「問道於盲」，有何危險？「總統國慶文告」若如巷議街談，隨意打聽而得，本判決豈非對全盤抹煞國安人員的努力？又楊黃二人本無侵害國家安全的故意，根本不為罪，無待「故意犯罪前提」的不能犯優惠處遇，更遑論判刑？此判決疑義之四。

末查，《史記·平準書》：漢武帝官員顏異對政府財政措施有意見，酷吏張湯說「有人和你討論國家財政，你話到口中，嘴唇微微動，一定是不便說，而在肚子裡批評」，遂以「腹誹」，定罪處死 。然今日見此判決，卻認「無政府要職」可探聽、「公開文告」為國家機密，如此舞文弄法，焉能自稱民主法治國家，又與「腹誹」之乖謬何異？希望二審法官對此「凌凌漆式」的判決，撥亂反正！

＿＿＿＿＿＿＿＿＿＿＿＿＿＿
【Yahoo論壇】係Yahoo奇摩提供給網友、專家的意見交流平台，本文章內容僅反映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Yahoo奇摩立場。有話想說？不吐不快！>>> 快投稿Yahoo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