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黃奎博】台灣和北韓難道命中注定「互抓交替」？

作者為國立政治大學國際事務學院副院長

近十幾年來，北韓和台灣在東亞政治、安全局勢的角色常常互換。

還記得在2003年8月第一次朝鮮半島「六方會談」（南韓、北韓、中共、俄羅斯、美國、日本），那是在北韓和美國在《核架構協議》（Framework Agreement）上撕破臉、北韓退出《核不擴散條約》（Non-proliferation Treaty）之後，各界覺得總算暫時控制住朝鮮半島緊張局勢的重要發展。「六方會談」一直到2007年9月的第6次會議後，北韓才拒絕再參加，外交政策改弦易轍。

就在「六方會談」的一年前，2002年8月，時任中華民國總統的陳水扁以視訊會議，對在東京舉行的世界台灣同鄉會年會會眾喊出「台灣中國、一邊一國」的政治口號。約莫那時，兩岸關係更加急凍，中共對陳水扁政府「聽其言觀其行」的觀望態度，轉變為漠視與強化打壓。兩岸關係到了2008年5月馬英九執政後才好轉。

美國的小布希政府則因為陳水扁頻喊台獨，不顧美國在阿富汗、伊拉克戰局的演變而想把美國拖下水，所以官方對台灣的態度也不若以往友善。

換言之，大概可以這樣說，在2002年底到2008年中期左右，北韓既鬥爭又合作，參與了東北亞協商新局，而台灣在美國和中共眼裡卻是一個「（準）麻煩製造者」，既與北京鬥爭，又在台海想讓華盛頓承擔面對中共武嚇的責任。

這段期間之後，北韓與美國關係在美國歐巴馬政府時期（2009年1月到2017年1月）急轉直下。特別是2012年4月金正恩正式掌權後，北韓一改過去至少願意配合參與多邊談判的態度，與美國、南韓、日本政府紛紛交惡，朝鮮半島氣氛再度詭譎。川普初上任時，對北韓核武計畫更加疑慮，更加提高對北韓的制裁，北韓還模擬試射導彈至關島等地作為反制。

反觀台灣這邊，馬英九自2008年5月擔任總統，直到2016年初，台海兩岸的官方關係是1949年兩岸分裂分治後的最高點，不僅在2010年6月簽署《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定》（ECFA），還在2015年11月在新加坡舉辦了破天荒的「馬習會」。究其實，「馬習會」就是一場兩個對等政府的會談，雙方形式平等、領導人互稱先生，徵諸兩岸過去的政治分歧與對立，已經難能可貴。

美、日對台灣的態度也是轉趨改善甚或拉攏，例如美國開放對台灣的免簽證計畫、日本則與台灣簽署許多協議，包括2013年的《台日漁業協定》，讓釣魚台附近的捕魚爭議降到最低。

換言之，2008年到2016年初左右這段期間，台灣改善了對中國大陸的關係，同時在對美國等重要關係上也移動槓桿，讓台灣取得相對較大的國際空間。反而北韓對周邊美國陣營國家多處於不友善的狀態，甚至傳言中共對北韓政府不太與友邦協調的作為也很不滿意。台灣擺脫了「（準）麻煩製造者」的形象，北韓則又走回了半孤立的國際環境，製造更多東北亞區域的緊張。

2016年開始，台灣逐漸進入政權交替的時期，兩岸關係明顯轉冷，民進黨政府試圖往東南亞和印度以減少中共在台灣對外關係上的比重；這時再看看北韓在東北亞「自主行動」的半孤立環境，好像台灣和北韓都陷入對外關係的困境。

沒想到，最近北韓金正恩正準備上演大和解的戲碼，南韓的文在寅也樂於配合，再遇到自信滿滿又不按牌理出牌的美國川普，之前對北韓的迫害人權、導彈試射（威脅）等官方批評行為大多暫時被擱在一旁。北韓搖身一變，似乎成為東北亞雙邊、多邊元首會談的主要催生者之一。

反觀蔡英文持續民進黨《台灣前途決議文》的「去中華民國」路線，導致兩岸關係只會更加倒退。短期內主要由於正逢中共「十九大」權力鞏固，台灣尚不至於受到中共更加強烈的國際打壓，但由兩岸關係倒退而起的國際「自我言論檢查」（self-censorship）只會更明顯，許多國家為了不得罪中共而又開始對台灣進一步的自我設限，台灣的國際空間訴求將益發困難。

美國、日本對於台灣很可能開始予取予求，態度更加高高在上，因為如此處境下的台灣，不靠它們還能靠誰呢？

或許可以這樣說，最近當北韓突然又開始在外交上化被動為主動，撼動東北亞對其制裁的鬆散國際建制時，台灣的國際外交空間卻變小了，而且主動權也逐漸流失。

從2002、2003年一直觀察過來，北韓和台灣真的常常在所面對的國際處境中角色互換，這當然和雙方領導人所採取的對外策略有關。北韓在外交上長袖善舞時，台灣往往正是更吃不開的時候；當北韓受到的國際壓力變大時，台灣在對外交往的阻礙卻可能正是相對較小。

希望這真的只是歷史的偶然，而不是台灣和北韓命中注定的「互抓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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