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 任耀庭 】是換腦袋的時候了—2018中美貿易大戰所感

作者：任耀庭 （淡江大學日本政經研究所所長）

2018年中美貿易大戰越打越熱。美國7月、8月對中國160億、340億美元進口商品課徵25%關稅，9月對中國2000億美元進口商品先課徵10%關稅，2019年再提升至25%。中國則對應地對美國500億及600億美元進口商品課徵25%及5-10%關稅的報復措施。關稅貿易障礙外更啟動非關稅貿易障礙以及向WTO提出違反WTO規定的控訴等。雙方擴大加碼報復措施梭哈式激烈廝殺企圖給對方致命打擊徹底粉碎對手的反擊能力。而另一方面美國與中國的貿易大戰正在擴散到EU、日本等美國的盟友國家。川普總統似乎完全沒有歇手的意思。對於川普發動的美國貿易大戰，筆者三點所感。

一、 拋棄財貨貿易順差是贏家、財貨貿易逆差是輸家的錯誤思維。

只有貿易順差才有益於經濟發展嗎？

美國川普總統對中國及其他國家發動提高進口關稅的貿易制裁戰所持的理由是這些國家對美長期貿易順差不見改善，損害美國進口競爭產業的經濟利益及就業機會。川普更認為對美長期貿易順差的這些國家基本上背後都有對美不公平貿易操作的影子。基於貿易順差是贏家、貿易逆差是輸家的思維，川普為維護美國利益積極發動單邊貿易制裁措施提高對美貿易順差國家的進口關稅冀以減少美國的貿易逆差。但是真的貿易順差才有利經濟發展才是贏家而貿易逆差就不利經濟發展是輸家嗎。經濟發展的階段論來看，經濟發展初期開發中國家通常依賴出口農產加工品或勞力密集工業製品提升進口經濟發展所需技術、資本財及中間財零組件的進口能力，此階段的貿易逆差是締造後來經濟國際競爭力的必要階段。隨著經濟發展，國內製造生產的競爭力可能逐漸降低，對外財貨貿易收支又逐漸轉為逆差，但是海外投資進展全球化經營效率提升來自海外的經營利得可能大幅增加。海外經濟利得由國內生產出口轉為運用企業累積的經營知識、技術、能力進行海外經營來賺取。亦即經濟體的海外利得由過去勞力血汗方式轉為運用知識技術賺取。所以雖然財貨貿易收支逆差，但是對外投資所得收支的順差及服務貿易特別是技術貿易收支的順差卻足以平衡財貨貿易收支逆差或更提升整體國際經常收支維持順差狀態。因此財貨貿易順差不必然是贏家、財貨貿易逆差也不必然是輸家。

再從國際總體經濟學而言，貿易收支的對外經濟失衡是反映經濟體的內部失衡。對外貿易收支或國際收支的失衡事實上反映國內儲蓄與投資的失衡或國內財政收支的內部失衡。所以從經濟結構的角度來說，反映國內儲蓄與投資或財政收支失衡的內部結構不調整，光靠提高關稅減少進口是不可能真正解決財貨貿易逆差的課題。美國要真正解決貿易逆差的課題不能只靠貿易對手國減少出口更要反求諸己減少自己的儲蓄投資逆差及財政收支逆差才可能。

二、 拋棄零和遊戲思維建構雙贏的競局。

中美貿易大戰對中美雙方經貿發展均不利，但卻有利其他出口中美市場國家的經貿，即可能使與中國、美國貿易的其他國家漁翁得利。

川普發動的單邊貿易制裁措施看似是減少貿易對手國利益彌補美國損失的零和結果但事實可能是損人更不利己。因為只考慮雙方生產者的經濟剩餘也許是零和，但若把消費者剩餘也考慮進來則很可能就是負的結果。過去1980年代美國對日本進口汽車的管理貿易措施的結果導致美國消費者最後必須支付日本汽車進口管理貿易化的代價。事實證明唯有貿易自由化前提下貿易雙方才可能透過協商達到擴大均衡，雙方互蒙其利的結果。而這也是二戰後當時美國為首民主陣營國家希望建立國際貿易機構，以協商替代對抗，維護自由國際貿易環境，提升國際經貿發展的初衷所在。

川普此次發動的中美貿易大戰對中美雙方而言必將是互蒙其害的負面結果。但是對與中、美貿易的其他國家則可能產生轉單效應的出口替代效果坐收漁翁之利。然而川普對可能坐收漁翁利益國家也準備或已經發動第二輪的貿易戰爭，如對EU、日本都已經進入減少對美貿易順差的實質談判階段。然若美國仍然是管理貿易模式的交易思維則第二輪貿易戰爭的結果必然也會如前述產生負面經濟剩餘的結果。如此繼續下去最終也是最不幸的結局是美國將孤立於世界經貿之外。

三、 提升WTO規範內容帶動21世紀世界經貿發展。

美國今年7月對中國發動貿易大戰所提出的正式理由是中國強制要求對中國投資的美資企業必須對中國進行技術移轉，中企也蓄意以併購美國企業方式取得其技術及智慧財產權，甚或竊取美國企業技術機密，嚴重危害美國國家安全並違反WTO貿易相關智慧財產權保護的基本共識規範。另外中國的產業政策對其高科技產業進行補貼，美國認為此對美資企業形成不公平競爭。美國援引其貿易法規301條款單方面對中國發動高關稅制裁措施首先是違反WTO現行規定。另一方面中國要求外來投資必須技術移轉也已違反WTO智慧財產權保護的共識，然而現行WTO規範中對此卻無相關細節規定。今年6月G7首腦會議宣言中特別呼籲一致對抗不公平貿易及投資的行為，建立並落實自由公平規則的世界貿易體制。

1995年WTO成立後的首次杜哈回合談判至今沒有進展，致使WTO的經貿規範內容無法與世界經貿發展同步進展。WTO急需提升其架構及規範內容以契合並帶動21世紀世界經貿發展所需的新制度規範。21世紀世界經貿進一步發展所需的農產品貿易、貿易相關投資、貿易相關智慧財產權、電子商務等服務貿易的自由化相關規範亟待建立以作為世界的貿易規範。另外WTO現行紛爭解決機制(Dispute Settlement Body)運作的技術性問題也亟待克服以彰顯其公平性及效率性。軌道基礎不早日建立，世界經貿列車就無法馳騁而行。

而今年CPTPP及日本EU EPA所達成的貿易相關智慧財產權以及農產品貿易、貿易相關投資、電子商務等服務貿易的自由化相關規範具有提升WTO功能即WTO plus及WTO extra的效果，是WTO可以借鏡援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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