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只有我們需要「融入」，其實當地人也在學習「接受」我們

作者：李采薇／讀者投書

其實，你知道我們眼中的外國人也在努力「接納」我們嗎？許多人一想到在國外工作或生活，都會擔心自己是否能夠融入新環境、如何跟當地人交朋友，和如何接收新的文化等，大部分的海外職涯文章也常聚焦在「如何融入」這個議題，卻鮮少有人談論當地人如何「接受」我們的存在這件事。

會想聊聊這個話題，是因為某天在荷蘭參加一個以中文為主要語言的活動時，和一同出席的荷蘭朋友介紹活動內容時竟脫口而出「Because you’re a foreigner….」，突然覺得哪裡怪怪的──等等，我們才是外國人好嗎？

我大剌剌地在荷蘭住了將近 6 年，但對荷蘭人來說我仍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外國人。我不禁好奇，當我在參加端午節龍舟活動、中秋節烤肉和慶祝「第二個」新年時，他們有什麼想法⋯⋯

我認為堅持自己的文化和守護傳統價值是值得敬佩的，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但這不代表我們可以將他們對我們的包容和接受視為理所當然（take it for granted）；能夠在一個地方盡情地表達自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因此我決定好好訪問我身旁的朋友們。為了公平公正但不公開（以保護當事人），針對我生活環境中最多荷蘭人或外國人比例特低的地方（本地人和外國人的比例為 150 比 5），找了以下 4 位朋友就這個題目做一個質性的問卷調查──談談他們對於眼前這個「非荷蘭人的存在」有什麼感想。

問題 1：請幫我的融入表現打分──★★★★★

◆ 朋友 A：「融入得很好。荷蘭文本身的文法很奇怪，規則不多，例外很多，要能夠理解不容易，在妳還沒完全了解這個語言之前，有時候說英文沒有關係。不要覺得這代表妳能力不足，事實上，妳能夠說、能夠理解這麼多就很了不起了。」

◆ 朋友 B：「很好呀！不然我們怎麼會當朋友。」

◆ 朋友 C：「我覺得妳做得非常好，我這樣說不是因為我喜歡妳，在這樣全荷蘭文的環境生存需要很多努力。我想過今天如果是我，我能夠在台灣待 5 年嗎？我光想就覺得很難，所以我很佩服妳。」

◆ 朋友 D：「從不同地區來的荷蘭人也都有自己的個性，小小一個荷蘭就有東邊、北邊、Brabant、Limburg 等地域，雖然我們說著一樣的語言，但在加入這個團體時也都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和調整。我覺得妳的適應力很強，而妳的出現更豐富（enrich）了團隊，可能是因為妳從台灣來的關係，妳會提出不同的想法和建議。但我不覺得妳很「特別」，我是說妳不會特別到讓人覺得妳的存在很奇怪。」

問題 2：你對亞洲人的刻板印象？──★★★★☆

總結亞洲人是移民模範生，給予 4 顆星的評價，綜合類舉刻板印象如下。

◆ 個性方面：peaceful, stick to each other a lot, may give the idea that they don’t want to integrate, stick to themselves and don’t bother anyone（溫和／常常跟其他亞洲人團進團出／可能會給別人一種不願融入人群的印象／獨來獨往、不打擾任何人）

◆ 工作方面：hard working, committied, good math, more quiet (not so much opinion)（努力工作／盡忠職守／數學很好／比較安靜（意見不太多））

◆ 生活方面：watching tv very loud, cooking in the apartment with smells, sleeping in the library（看電視都開很大聲／在公寓裡煮東西會有味道／在圖書館睡覺）

問題 3：你對待我和對待其他人的方式相同嗎？（除了必須說英文以外）──★★★★★

◆ 朋友 A：「沒有，就跟其他團隊成員一樣。」

◆ 朋友 B：「沒有，妳其實就是荷蘭人別裝了。」

◆ 朋友 C：「沒有，不過有時候我聽不懂妳說的荷蘭文。」

◆ 朋友 D：「沒有，就跟其他團隊成員一樣。」

問題 4：我常常提起台灣嗎？──★★★☆☆

◆ 朋友 A：「有，妳常常提到唱歌，各式各樣，帶我們去卡拉 OK、看台灣藝人的 music video，現在還有妳自己的 music video。」

◆ 朋友 B：「有，各式風俗民情等，大部分我都覺得很有趣，就是音樂的部分我比較不喜歡，可能因為我自己不太聽這類風格的音樂，台灣流行樂也不是我喜歡的風格。」

◆ 朋友 C：「沒有，妳可以多提提台灣和荷蘭的不同，我喜歡妳提出的各種比較，像上次妳說在圖書館你們會趴著睡覺這件事。」

◆ 朋友 D：「沒有，我希望妳多講一點。」

問題 5：你覺得我像荷蘭人嗎？──★★★★☆

◆ 朋友 A：「前提是荷蘭人是什麼樣子，我最直覺的想法就是荷蘭人個性很直接。雖然我認識從台灣來的人不多，但我很確定的是妳比其他人直接多了。不過跟荷蘭人比起來妳還有很多可以學習的地方（笑）。」

◆ 朋友 B：「我覺得妳是一個很有趣的例子，在很多地方妳顯得很 Dutch，非常外向也很直接，但妳又只聽台灣的華語音樂、抗拒某些荷蘭的生活習慣（showing off your heritage that you’re from somewhere else），像是在努力證明妳仍然是亞洲人（sort of fighting that you’re still Asian）。結論是我覺得妳內心住著，或是正在悄悄地成為一個荷蘭人，但妳為了要捍衛妳的根（not forgetting your root）所以特別強調妳的不同（a bit of statement）。」

◆ 朋友 C：「如果說荷蘭人很務實、直接的話，那我覺得妳很荷蘭呀！但重點是妳真的『直接』嗎？當討論過程中有爭議時，妳會不顧一切說出妳的想法嗎？或當眾人都不贊同時，妳會力排眾議堅持自己的想法嗎？」

◆ 朋友 D：「我其實不知道荷蘭人是怎麼一回事，或許因為我就一直在這個環境，我不覺得荷蘭人有什麼特別的。可能要等我出國去生活一段時間，才會發現原來荷蘭人有這些那些特性。」

問題 6：受訪的心得感想

◆ 「我沒想過有人會關心荷蘭人的感受，我很感動 :)」

◆ 「其他人怎麼說？」

◆ 「妳會保密嗎？（很擔心其他人認出來）」

◆ 「所以妳想要留在荷蘭嗎？」

總結

這是我寫過最開心的一篇，記錄的時候不時放聲大笑，沒想到因為這個訪問意外挖掘出許多朋友的真心話。最有趣的是，隨著我了解自己在這些朋友心中的印象（或呈現出來的形象），我竟也意外發現，原來我真的很常提到台灣的華語歌曲，幾個比較親近的荷蘭朋友已經快受不了了！

同時也發現，所謂「Dutch」、「荷蘭人」這件事比我想像中的要難定義。一方面是當局者迷，當我們身處在同質性高的環境時不會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同，荷蘭人自己都很難說出什麼是荷蘭人；另一方面是一樣米養百樣人，不管在什麼樣的地方都同時有很直接、很拐彎抹角，或很大方、很小氣的人，我們歸類出來的面貌是非常高層次、很概略甚至有點模糊的，如果拿自己和這個定義去比較，得到的結果不見得有代表性。

希望這次的訪問讓你更認識荷蘭人、更認識我，也因此去思考當地人是如何看待這些生活在他們家鄉的外國人。「融入」可以是條漫漫長路，也可以是一頓開心溫暖的晚餐時光，讓我們繼續互相分享和支持。接下來我會繼續分享這個系列主題，如果有任何回饋請到我的 Medium 『歐洲職涯顧問』 留言告訴我，期待你的回覆！:)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海外生存觀察：不是只有我們需要「融入」，其實當地人也在學習「接受」我們》，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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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台北文山區乖寶寶，現居荷蘭阿姆斯特丹，在政大國貿系大四時到鹿特丹管理學院交換，畢業後留下來攻讀供應鏈管理碩士，現為一名快樂的採購管理諮詢顧問／人生哲學是把生活變成自己喜歡的狀態，所以不用天天期待休假（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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