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未來掌握在他手中」 對全世界與台灣來說，習近平連任代表什麼？

蔡娪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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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對習近平來說是光明的，但對其他人是一片黑暗。」──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中國研究所所長曾銳生

10月16日，中共二十大將是習近平第三任期的開端，打破中國最高領導人掌權不超過10年的限制，也宣告中國治理方式的巨大轉變，再次回到權力過度集中於一人身上的時代。69歲的習近平成為中國近代史上最有權勢的領導人。

習近平繼續掌權對中國和世界都會造成非常顯著的影響。別忘了在習政權的頭十年裡，中國貢獻2013年至2018年間全球28％的GDP增長，成為120多國的最大貿易夥伴之一；戰狼外交在海外激起不滿，各國民眾對中國持負面看法的比例飆升；一場由武漢開始爆發的世紀瘟疫奪去千萬生命；北京領導針對維吾爾穆斯林少數民族的監禁運動；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後，中國支持其出兵藉口，拒絕加入國際制裁行列。

習近平未來五年做出的決定，也將在中國海外產生深遠影響，無論是全球經濟、技術發展、國際治理以及戰爭與和平。在中國召開重要政治會議期間，對國際社會來說，更重要的是研究誰將與習近平一同坐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高位上，必須研究他在未來幾年將掌握多少控制權，以及他將利用他的權力做什麼？

2022年10月1日，中國國慶日當天的北京街頭。（美聯社）
2022年10月1日，中國國慶日當天的北京街頭。（美聯社）

2022年10月1日，中國國慶日當天的北京街頭。（美聯社）

對國際社會來說？

經濟脫鉤、新冷戰可能延續

《時代》（Time）雜誌編輯坎貝爾（Charlie Campbell）在〈世界的未來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手中〉（The World's Future Is in the Hands of Chinese President Xi Jinping）一文指出，應關注中國與西方世界的競爭、脫鉤和新冷戰，同時注意中國政策對世界經濟的影響。過去十年，習近平與西方國家關係惡化、向第三世界宣揚中國的專制制度是「新選擇」。中美超級大國之間的競爭，讓依賴中國17.7兆美元GDP產值的人們面臨危險。

近幾年，中國頻與周遭國家發生齟齬，像是與印度的邊界衝突，與澳洲的經濟戰，以及與東南亞國家在南海爭議海域的對峙。美國政府10月12日發布《國家安全戰略》指出，中國「以其威權治理配合修正主義外交政策」是美國在地緣政治上最重大的挑戰。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和英國軍情五處（MI5）聯合宣布中國是英美經濟和國家安全「巨大的長期威脅」。

中國和美國合計佔全球經濟40%以上，隨著兩國各自推動技術與製造上的自給自足，並敦促其他中立國家加入行列，許多國家受到脫鉤與站隊的為難。「東南亞國家都感到要在美國和中國之間選邊的壓力，」泰國前總理阿披實（Abhisit Vejjajiva）說，「對世界上其他國家而言，這是真正的風險，我們陷入兩大陣營之間。」

2022年9月29日，美國總統拜登與太平洋島國領袖在白宮進行峰會（AP）
2022年9月29日，美國總統拜登與太平洋島國領袖在白宮進行峰會（AP）

2022年9月29日，美國總統拜登與太平洋島國領袖在白宮進行峰會（AP）

「自給自足」取代「改革開放」

同時習近平領導的清零、「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等干預產業的政策破壞經濟成長。全球經濟成長今年遭世界銀行（World Bank）大幅下修為2.9%，低於2021年的5.7%。中國封控所致供應鏈中斷，被列為全球經濟成長放緩成因之一。

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全球中國中心研究員舒曼（Michael Schuman）在〈習近平第三任期對世界意味著什麼〉（What Xi Jinping’s third term means for the world）文中指出，過去30年來，中國領導層傾向將經濟發展置於任何議題之上，因為中共一直將國家經濟成長當成執政能力和正當性來源。

此外中共對社會穩定的要求，使官員害怕經濟疲軟導致失業和不滿情緒。然而觀察這兩年半的清零狀況，經濟發展可能不再是中共的第一要務──這是中國政策方向的重大轉變。

舒曼說，這種轉變將對中國與世界其他地區的經濟產生重大影響，也說明為什麼習近平要用「自給自足」的新口號，取代長期以來的「改革開放」原則。習近平幾乎肯定會繼續強調，中國需要以國產商品替代進口，減少國家對外界的依賴。因此，習近平幾乎肯定會繼續實施國家主導的產業政策，高額補貼高科技產業以發展中國技術，就算這些政策迄今效果不佳且浪費大量資源。

中國共產黨歷史展覽館展出的習近平事蹟。（美聯社）
中國共產黨歷史展覽館展出的習近平事蹟。（美聯社）

中國共產黨歷史展覽館展出的習近平事蹟。（美聯社）

由於習近平宣布與普京（Vladimir Putin）建立「無止境」夥伴關係，西方民主國家對中國的信心可能永遠無法恢復。美國前駐中國和俄羅斯大使洪博培（Jon M. Huntsman Jr.）認為：「此舉表明了習近平對美國的不屑，他與普京站在一塊……正是對美國的反感讓他們走到了一起。」

坎貝爾認為這一切發展都在為新冷戰的爆發鋪下基礎，由於全球貿易往來緊密，這場冷戰可能將更具破壞性。在人類歷史上，全球經濟以及數十億人的生計，從未像現在這樣被一個人的舉動深刻影響著。「未來，對習近平來說是光明的，」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中國研究所所長曾銳生（Steve Tsang）感嘆道，「但對其他人卻是一片黑暗。」

對台灣來說？戰爭風險增加

上述所有因素加起來導致成長放緩，對中共來說是個問題，可能導致黨與公眾的隱形社會契約失效，習近平必須尋找「正當性」的其他來源，為政權爭取支持、轉移公眾的挫敗感。很明顯，習近平從上任以來，就嘗試將民族主義情節、復興大夢當成「正當性」的新來源，他的目標不僅僅是獲得共同富裕，還包括在世界舞台上恢復中國的偉大，以及奪取台灣。

大西洋理事會的舒曼指出，習近平認為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頭等大事，也加倍對台灣外交和軍事施壓，以阻止蔡英文提升台灣國際地位、深化台灣與其他國家的關係。台海緊張局勢在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台升到最高點，儘管各方互相歸咎責任，但不可否認的是，習政府在台灣問題上有意選擇更加敵對、激進的方式。

如同大部分戰狼都遭致反效果，他對台灣的強硬態度也造成他不想看見的局面。習近平不但沒辦法迫使蔡英文屈服，反而讓台灣更積極爭取美國等其他國家的支持。舒曼分析，習近平這麼強硬，首先可能是由於認為脅迫是防止台灣向華府靠攏的最佳方法；其次，對台灣表現「強硬」態度能提高他在國內的政治地位；第三，可能是其他讓步或緩和局勢的選擇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

2022年8月31日，解放軍在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射擊場參加「東方-2022」軍演。（美聯社）
2022年8月31日，解放軍在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射擊場參加「東方-2022」軍演。（美聯社）

2022年8月31日，解放軍在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射擊場參加「東方-2022」軍演。（美聯社）

舒曼認為，一旦習近平獲得第三任期，最大問題是他會給台灣帶來多少壓力。北京對裴洛西訪台的反應，一方面可被解釋為激進行動，軍演越過台海中線且模擬解放軍封島，表明習近平的目標可能是在台海建立一種「新常態」，加強對海峽的控制和對台北的騷擾。但這些舉動也可被解釋為克制，例如北京共機未飛進台灣領空，表明由於擔心擦槍走火的風險，習近平可能不打算進一步改變現狀。

舒曼指出，未來再有類似事件，無論習近平採取激進或是克制的反應，各方採取的動作加乘起來，都可能讓台海局勢惡化。除非台美對中政策出現大轉彎，否則習近平的第三任期肯定會保持對台灣更加強硬的態度。共軍騷擾台灣的規模與次數增加，也將提高台海發生衝突的可能性，不論是有意或無意的。

他猜測，屆時獨攬大權的習近平或許可以自行決定是否侵略台灣。由於中國政府高層都是習派人馬，就算是如此瘋狂激烈的想法，也可能不會受到什麼反彈。習近平對台政策正將台海戰爭風險，轉變為東亞安全與穩定的緊迫威脅。

2022年8月28日，美軍飛彈巡洋艦「昌塞勒斯維號」（Chancellorsville）正在台海巡弋。（美聯社）
2022年8月28日，美軍飛彈巡洋艦「昌塞勒斯維號」（Chancellorsville）正在台海巡弋。（美聯社）

2022年8月28日，美軍飛彈巡洋艦「昌塞勒斯維號」（Chancellorsville）在台海巡弋。（美聯社）

對中國本土來說？

《時代》雜誌的坎貝爾指出，對中國本土的影響即是習近平一人獨大。儘管許多謠言認為習近平在中共內部仍會受到制衡，但別忘了他是如何從打擊薄熙來等政敵一路走來。

他的領導班子不會偏離「主旋律」，沒有反對或制衡，更不用說政權過渡了。正如布魯金斯研究院（Brookings Institution）桑頓中國研究中心主任李成（Cheng Li）所言：「任何關於權力鬥爭或挑戰習近平的猜測都是毫無根據的。」

他接著指出，習近平的掃蕩活動不僅涉及肅貪，還涉及政治思想和個人忠誠度，旨在清除不忠於最高領導者的人。鄧小平將黨和國家機構分開來處理政策面和執行面，而在習近平的領導下，黨國已經合二為一。2019年，習近平甚至改變中共對領導幹部的評價標準，首要條件是遵循習思想。

2022年，中國對新冠疫情堅持「清零」，嚴格要求全民進行核酸檢測（AP）
2022年，中國對新冠疫情堅持「清零」，嚴格要求全民進行核酸檢測（AP）

2022年，中國對新冠疫情堅持「清零」，嚴格要求全民進行核酸檢測（AP）

另外一件影響到一般民眾的大事則是清零。大西洋理事會的舒曼認為，習近平可能會堅持清零下去，因為他覺得這是對中國最好的辦法，或者清零下的中國符合他的願景。

習近平一貫傾向加強國家控制，重塑意識形態，鞏固對黨和國家的控制，而清零、封控、科技監視是他實現目標的便捷工具。例如，雖然民眾會因核酸檢測、出行限制感到困擾，但習近平可能會想藉由這些手段來限制「境外勢力」影響。

舒曼還擔心，基層防疫人員「大白」化身國家「鐵拳」的現象會成為常態，未來防疫限制和規則很可能會保留下來，有利於習近平監視國家，損害個人隱私。

這也是許多中國人對未來的擔憂。10月13日上午，中共20大召開前夕，維安嚴密的北京一處高架橋出現「不要核酸要吃飯」、「罷課罷工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等抗議布條。在中國社群媒體上實時搜尋關鍵字「核酸」，可看見民眾抒發對於核酸常態化的無奈與厭煩，「根本無法做長遠的打算，明天的小計劃都不行，因為不知道明天的核酸幾點做。」

《美國之音》（VOA）報導，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的學者史宗瀚，也對習近平的強勢有所分析。他認為，習近平已經打破黨內的機制，包括接班人機制，召集常委會討論重要政策、一人一票通過方案的決議傳統。他也表示，在習近平的領導班子裡面基本上就是「一言堂」，由習一個人做決定。

但是黨和國家的分別運作還是很重要的，從無法科學防疫、執意清零的這兩年半就可看出來。史宗瀚總結道：「未來會怎麼樣，很難說。那些絕對獨裁者的晚期，一般都會對他們黨內的基礎造成更大衝擊，包括史達林和毛澤東。所以習近平他自己會不會這樣，這個我們再看未來的發展吧。」

中共十九屆七中全會強調「兩個確立」，其中一個就是確立習近平為全黨核心。（美聯社）
中共十九屆七中全會強調「兩個確立」，其中一個就是確立習近平為全黨核心。（美聯社）

中共十九屆七中全會強調「兩個確立」，其中一個就是確立習近平為全黨核心。（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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